学校操场前有一块小广场，每当夜晚，总呈现出“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临近中秋，夜幕下，银月高悬，差一丝便彻底圆满，繁星散落在月的周围，有的近有的远，广场上，路灯明亮，灯下，一堆忽远忽近的影子。这声音很大，大到隔着校门都可以听得别样清晰，其中既有音响的轰鸣，又有“舞者”的喧哗。对选择月下散心的行人而言，这场景称得上扫兴乃至叫人厌恶。
走近些，三十多道身影，一件橙红花色的艳丽长裙在灯光最前方舞着，动作优雅、流畅，尤为亮眼，更近些，看得清了些，是一位六十上下的妇人，岁月拿着一支化妆笔，在勾勒风韵时也不小心上留下了痕迹。“橙红”舞得认真、专业、自信、动情，每一步似乎都严谨地踩在节拍上，却又不显得刻板，每一转似乎都在纠正着身后一堆杂乱的步伐，却又不显得严厉。音乐慢慢停了下来，中场休息。“橙红”和其他各色的衣服交流起来，她被其他的衣服叫做“老师”，被她们询问着这广场舞的窍门，“橙红”一一回答，轻声轻语，仔细而耐心，答罢，她忽而皱了一下眉：“几位大姐耳朵不好，所以把声音开大了，学生们还要学习，要不我们等会把音响稍微调小一点怎么样？”“大姐你这话就不中听了，大家来跳舞，多高兴啊，声音小怎么跳？再讲了，马上就放假，他们哪还学习？都不知道去哪玩了”一位紫黑色衣服的大妈这样说着，大家也纷纷点头，又不知怎得扯了好久各家的孩子。“橙红”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围着，头稍微低了低，眉皱的更厉害，但又慢慢舒展了点，把头稍微抬了抬，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大家先聊会，我们等会再跳。”大家连头都没点，热火朝天地继续了下去，不时拍手大笑，不时长吁短叹。“橙红”看着她们，轻松地笑着，回头看了看宿舍楼，笑的更安心了，又过了一阵子，大家聊的慢了下来，“橙红”来了一句：“都这么晚了，大家也跳累了，今天我们提前结束吧，大家回去陪陪孩子。”“嗨，还是老姐妹处着快活，家里那个一天到晚的，哪会陪我们？再说了，现在跳着开心，要陪我我还不干呢”，“紫黑”嚷嚷道，莫名地显得很骄傲。“是啊，是啊”大家附和道。“还是关心一下他们，他们也不轻松。”“橙红”维持着柔和的浅笑。“嗯”大伙一边应着一边急匆匆地往家赶。“橙红”静静地看着一道道被路灯越拉越远的影子，不变地笑着。等所有人离开了，慢悠悠地收拾音响，和门卫打了声招呼，道了声抱歉，缓缓地离开了广场。
中秋，广场上音乐的声似乎小了不少，最前面，依旧是“橙红”在领舞，不时还讲解着要点，身后，稀稀疏疏仍有几位在舞着，动作协调、自然宛如一人，看仔细点，“紫黑”赫然也在其中。不一会，来了一位年轻人，和“紫黑”说了些什么，“紫黑”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不时回头看看正专注的“橙红”，眼里又有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和“同情”，“别管我，我再跳会儿，就回去。”“紫黑”好像下定决心了，大声地撂下这句话，然后继续跟着跳了，年轻人有些无奈，但只好面色尴尬地站在一旁，偶尔用脚蹭蹭地，但很快又站直，又简单绕了几圈，再停下来。一首歌放完了，“橙红”向前踮了几步，然后把音乐关掉，回头对“紫黑”笑笑，然后细声细语讲了一些话，其余寥寥几个在一旁偶尔也插几句：“大姐，别担心，回去陪孩子就是，还有我们和老师一块呢”，说罢，用眼示意了年轻人，年轻人也上前，“紫黑”开始不怎乐意，嚷嚷着是不是跳的不好、是不是不想和她一起之类的话，“橙红”拖着缓慢的语调，又解释了一番，然后拍了拍“紫黑”的背，轻轻将脸上残留着忧心的她推向年轻人，说了句：“没事”，又转向年轻人，温柔地笑着：“等急了吧，不好意思，和你母亲一起回去吧，中秋快乐。”年轻人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谢着，然后托起“紫黑”的胳膊，低声说了几句。“紫黑”谈了口气，说着：“你瞧我这不懂事的娃，今个照不住（方言，“对不起、对不住”的意思）老师了，我先走了，咱们明个继续。”然后甩开年轻人的胳膊，往校门走了，快到门口时，又回过头，以比往常更大的声音来了句：“明个我还来”。
音乐继续响起，舞继续跳。不一会，第二个年轻人出现了，于是又是类似的场景，音乐又停了一会，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橙红”一直微笑着，语气不温不火，而剩下的，脸上既有担忧，又有为难。本不多的人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位中年人来了，去领走最后一位伴舞者，这位大娘对着“橙红”，低着头，拽着那位中年人的衣袖，眼里有难掩的惊喜，而语气饱含歉意：“真对不住老师，但我的孩子好几年就回来这么一次......我......老师......”“橙红”挥了挥手，很轻松的样子，“没事，你看，时间也到了，今天就散了吧”，说着，把手机拿出来，给大娘看，中年人握住大娘的手，向“橙红”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老师一直陪着我娘”“橙红”转过头去，看着中年人的眼睛，微微笑道：“都是互相陪伴，时间不早了，我收拾东西，你们回去吧”中年人忙提出帮忙，“橙红”眼含笑意，没有拒绝，三人走走聊聊，最后在校门口分了手，中年人牵着母亲的手又鞠了一躬，表示感谢，之后留给“橙红”留下两道背影。
广场的灯熄了，也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会有几阵微不可闻的声音，没了路灯的强光，明丽的橙红色显得有些俗艳了几分，“橙红”一个人走在路上，一对祖孙迎面走来，孙女蹦蹦跳跳跑在前面，忽地停下，转身对身后的老人说：“奶奶，你再带我买点吃的好不好啊？”，“好，好”老人一边挪着步子赶上来，一边宠溺地答着，“橙红”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般的光，有几颗星星，发着黯淡的光，离月很远、很远......
她转头看着越走越远的祖孙，低着头，以呼吸大小的声音呢喃道：“马上......国庆也快到了吧？”
天上，秋月补全了最后一丝缺陷，终臻圆满，星依靠在月的周围，与月一同散发着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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