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了九重天直去帝宫，一路走来满眼锦绣，繁花几多，宫娥也个个姿色翩翩，天门守卫威武，不知那神女神将又将是何种风采，我觉得这一趟来得很值。趁辛梓和其他仙友寒暄不留意时，我从一排经过的仙婢后面溜了，待转身弯弯拐拐折至一个荒芜小园入口，耳边似乎飘来了几声辛梓惨不忍闻的嚎叫，嘿嘿，谁叫你不仁，休怪本小神不义。
左右已经到了此处，不如好好逛逛，七弯八拐了很久，看到一处园子，我觉得应该很是安静隐蔽，遂进了小园，才发现园里园外两重天，外面凋敝寡淡，里面却生出绿意繁荣、姹紫嫣红，好不热闹的景。我在里面欢快地打转，心下狂喜：这么好看的园子，从无踏足玩赏之迹，真真是暴殄天物，今次被我发现，是这个园子里众果子的福气。采撷了几枚看着鲜亮饱满的红色焰果，拳头大小，挑了个个头尤其大的，在辛梓寻遍整个妙音谷说是让我看起来会体面些的紫金云衫的绣白内衬上抹了抹，一口咬下去，预期中的那种甜润多汁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一道清冷的声音问：“好吃吗？”
我含着一口红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只能点点头，循着声源望过去，看见个全身雪白的人，似玄山千年寒冰砌成，与众神不同的是连满头发丝也是银素。不过，这个脸蛋啊，气质啊，身材啊，天上地下以我目前阅历无出其右者。当然，我统共细看过的真实俊脸也没几张，其他多是画册里看来的。
嘴角有些凉意，下意识地抬袖抹掉，一抹打眼的红色果汁就这样印在了白丝袖口上，立马醒悟过来这样子极损本神形象，辛梓有言：出色皮相永远是行走于天地间的至尊法宝，这是已被千千万万神男神女印证的真理。而能极大提升皮相的是举手投足，仪表着装。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咽下口中的果子，顺便舔舔嘴角，再低头理理衫裙，把脚边的果子拨到身后去，最后微笑抬头四十五度望向那个妙质“白人”。未料，迎接我的是略带嫌弃的眼神和紧皱的眉头。
“本君问你，自何处来的？”此时已满是威严之感。
这是在审问我呢？看此仙自视甚高的样子，品阶似乎不低，也不知这天上能自称本君的神仙可以数下来多少。思量了一下自己前无自保能力，后无厉害的亲族，得夹紧鸟尾巴做神仙，乖乖答道：“小神不在九重天司职，不大懂天上的规矩，头一次来，误闯了尊神的园子。”
他默了片刻，似乎思考了一下，停了停，可能是在衡量我这句话的可信度，又添了句：“此园已封，不可擅闯，无事就出去律官处自己领罪吧。”
“是是是，小神马上出去”我小心翼翼的回答，还一边觑觑他脸上颜色，其实我感觉自己迷路了。
他不置可否，转身离开。我抬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背影，直至这白色仙姿融入这园中重重仙障，消隐不见，深觉此君白白浪费了这一副好相貌，一点也不亲切，要是温柔体贴些，得迷倒天上多少美人。还是我囤居昆仑之北太落伍，天上早已流行此种冷格调的美男？
看着星君交替上岗，我估摸着已过了三个多时辰，今日之宴怕是散了，辛梓不知何处寻我，这可怎地是好。这个破园子忒奇怪，绕来绕去还是在原地。又累又困，辛梓说我灵根不稳，不进食难以支撑平日消耗。于是我又吃了几个好看的果子，便觉得有些昏睡难挡，意识渐渐模糊……
我是嗅着紫檀香醒的，觉得昨儿个睡得真不错，我睁开眼皮发现周遭景状并不熟识，心想莫非是在做梦，于是咂咂嘴又打算闭眼继续困觉。
但是我还没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皮就听见，“既醒了就起吧！”昨日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修为完全睥睨我，装睡也装不下去，于是爬了起来。
旁边一个小丫头正在为昨日那位神君布茶，看着我忍不住插嘴道：“你倒是很会吃——焰果与异珍混食？礼官没教过你话不能乱说，东西也不能乱吃的道理？”口气中愠怒哂笑皆有。
“礼官是干啥吃的？”我下意识回道。
“不知礼官？难怪如此无礼。”不想她又转了个话头，“你身上这紫金云衫倒是别致的，神君说你是羽族神君家的小辈？”
“绿琦，添壶新水。”他又开了尊口，冷冷清清，我心里嘀咕这丫头话真多。
“是。”那丫头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脸色微僵，忙不迭地走了。
看来他驭下很有一套，不怒自威。他怎么猜是他的事，把账记在羽族神君家总比揽在自己身上好，到时候谁也不认谁。
“君上救了我，心内感激万分，日后定谨言慎行。”身在屋檐下，我认清形势先做小伏状。话外之意是我可以走了不？
“谢自不必。本君代行律官之责，在凤羽园内修葺花草三日方可出园，以示惩戒。”话语间丝毫不留情面。
我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下他祖宗，不过有木有祖宗这事儿还不好说。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扯出一个笑来：“这也是下神的福分，不知君上有什么事支与我？”
“绿琦待会儿会告诉你。”说完便走了。
不一会儿，刚刚那个绿衣服的小仙婢进来了。
“东面园圃里的日须葵近时长势不喜该是缺了花肥，南苑有额匾扶柱破落斑旧之象得修缮修缮，洗茶园也该整枝了，哦，还有北面儿那个……”
“忍住，忍住，忍无可忍，继续再忍。”我心里默念道，一是为了平复自己内心激动的情绪，免得自己做出什么严重后果的冲动事儿来；二是实在气人，这坏胚子摆明是刁难于我，这么得意猖狂。
于是，我被胁迫着去卖苦力，过了大半日，日头已经下沉，漫天铺出一片五彩霞光，而我则灰扑扑地跑到他食府，赶上他悠然自得地吃点心，虽则心里恼恨，但还是得做恭敬状：“禀君上，早上您吩咐小神做的事儿约摸着已经完了，得闲了可以瞧瞧。”
“倒是个手脚麻利的，羽族神君教养得如此之好，还出了个琐事杂务亲躬亲为的小辈来。算是不错，再接再厉。”此君神色淡淡，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
我表面平静，心里却澎湃激昂，留了个惊喜与他，期望他受得下。
告退转身立马折向刚刚“清理”的日葵园，那里有个出口，说也奇怪，此园东南角里竟有个结界，感觉上是仙力厚泽纯净之人所设，以我单薄之力无法打开，没成想我拔几株日须草时使劲儿过大一屁股坐蹲了，气不过时就朝那边丢了块石头，竟然直接穿过去了，果然如凡界那说书的精彩处那句：人生处处有惊喜。神仙这漫漫长日也有意外出现。本已经从此处遁了，但想着此番悲惨遭遇，我不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鬼话，把现时报捧为名言。所以又折回，笨拙地使了个诀，嗖嗖几阵旋风刮过，整个日葵园便“焕然一新”，寥寥无物了，仅剩下几株顽强的日葵蔫巴巴地伏在那里，好不可怜。然后去茶园化把大剪子，一通乱剪，管他芽儿还是老枝……做完所有的事，我估摸着时间在饭点儿去回禀，等他用过晚膳后去看时我早就开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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