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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叶情节

烟叶情节

作者: 风聆梅语 | 来源:发表于2022-08-20 23:33 被阅读0次

        每当看到有人吸烟时,就会想到小时候在老家种烟叶、收烟叶、系烟叶、卖烟叶的场景。

        老家位于中原地带,这里的土壤非常适合种烟叶,是烟叶的主要产地。一到夏季,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烟苗。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们兄妹三人的学费和家里的生活是靠卖粮食和卖烟叶来维持的。乡里为了增加农民的收入,大力支持种烟叶,于是家家户户的农田一部分用来种粮食,另一部分用来种烟叶。从某种程度上说,每户人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出自卖烟叶。

        烟叶从种到收再到最后换成钱,要经历以下几步。

      第一步:育苗,育苗是生产队的专人来负责的。小时候的我天天总是那么好奇,特意跑到育苗地看如何育苗。听育苗的老人讲:育苗时,要用最好的粪,把粪晒干了撒到苗床里。种子用细土拌匀后撒下去,蒙上大塑料布用来保墒,那时候还没有塑料大棚,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保墒。最后再用土把塑料布的边封好,过一段时间掀开通通气、拔拔草。烟苗育好后统一发放,各家各户拿到的是现成的烟苗。

          第二步:栽烟。栽烟叶的地,要犁好耙好,扶成垄。领回来的烟苗是带土的,用板车拉到地里,量好株距、行距,进行幼苗的移栽。一棵烟苗一个坑,如果苗弱就多加一棵,栽上苗后,要浇水,一棵棵都要浇上,然后用土封上,覆上薄膜还是为了保墒,最后再把苗抠出来,便于享受充足的光照。过几天还要看看苗的成活情况,看看是否有没成活的苗,或者有被虫子吃了根的苗,如果有的话就要及时补栽。那时候的我一直想不通,烟叶这种苦东西,竟然还有虫子吃。

          第三步:管理。烟苗栽种好之后,在高温和水分充足的条件下茁壮成长。接下来就是田间管理了,拔草、追肥、浇水。等到叶子长大后,就不能浇太多水了。听村里的种烟高手说,如果此时水浇多了,炕出来的烟叶容易发黑,卖不上好价钱。烟叶是收叶子的,不能让它发杈,发了杈,养分就被夺走了,叶子就薄了。

        掰烟杈是很难熬的活,钻到烟叶地里,一棵棵、从上到下,每片叶子的“腋窝”处都要看仔细。一旦发现长杈必须掰掉。一趟下来,手上是一层厚厚的、黑黑黏黏的烟叶油,一搓掉一层,身上的衣服也是黏黏的。掰烟杈一定要戴帽子或头上包毛巾 ,如果不戴帽子或者不包毛巾,那么一头乌发一定会“靓丽有型”,而且那黏黏的烟油很难洗。

      给烟叶捉虫。烟叶容易生大青虫,肥嫩的烟叶是它们的美食。大青虫身长一两寸,浑身长满了绒毛,它们有很多腿,身体是绿色的,一个个肉滚滚的,它们把多足勾住烟叶,让身体紧紧地趴在叶子上,有的大青虫还藏在卷起的烟叶里,如果不把叶子展开是很难发现它们的。又大又胖又绿的大青虫看上去很吓人,每次看到大青虫我都离得远远的,大声喊妈妈来处理,每次喊妈妈的声音里都带着害怕,妈妈总是把大青虫捉住,然后放入大瓶子里,把虫子带回家喂鸡。有一次,小姨听到我的喊声,赶紧折回来,她一边笑着安慰我不要怕,一边麻利地把大青虫从烟叶上捉下来,然后活活地把它捏死,绿色的内脏大量地流出来……啊,太恐怖了! 我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快速地往后退,嘴里不停地发出“呀”的恐惧声。我不敢正眼看那样的场面,最后还是从捂眼的指缝里看到了,那恐怖的画面就成了惊悚片里的镜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来就感觉很害怕。如果发现大青虫,而妈妈离自己很远时,我总是用棍子把它挑在地上,然后挖一个坑把它埋起来,反正不敢用手去触碰它,总觉得那绿色而又肥大的样子太可怕了。妈妈说大青虫是烟叶的克星,看到它们不要手软,必须除掉它们。我看到只要有大青虫的烟叶上一定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大洞,那都是大青虫的“功劳”,更厉害时,大青虫会把烟叶啃得只剩下叶脉,像艺术家花了一番功夫刻意把烟叶雕刻掉而专门留下叶脉一样的“杰作”。

        给烟叶打农药也不是好干的活儿,如果烟叶上的虫子太多了,仅靠徒手去捉就来不及了,那么就要喷洒农药了。打农药必须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妈妈说这个时候太阳光最强,药水喷洒后,虫子在农药、高温和强光三方面的夹击下会彻底死掉,所以必须趁最热的中午去喷洒农药。我的脑海里经常浮现出妈妈和小姨给烟叶喷洒农药的场景:烈日下,妈妈和小姨一人背着一个绿色的大喷雾器在闷热潮湿、一人多高的烟叶地里喷洒农药。白色的水雾一会儿在左边的烟苗上下喷洒,一会儿又给右边的烟苗进行浑身淋浴。妈妈和小姨一人负责两行烟苗,长长的烟苗地里是他们辛苦的身影。那么热的天,为了防止中毒,她们必须戴着口罩,为了不让烟油弄得满身都是黏黏腻腻的,还得穿上长袖外套。烈日下,她们穿着长袖外套、戴着口罩,在闷热、潮湿的烟叶地里一趟又一趟地来回喷洒着农药,那种滋味是酸爽无比的,是令人心疼的,我提着水壶和馍篮来到地头给她们送水和干粮,每次看到烈日下全副武装的她们,我都会忍不住潸然泪下。

          第四步:掰烟叶。烟叶长熟了,就该掰下来了。掰烟叶是要靠眼力的,叶子嫩了,炕出来的烟叶发黑,而且很薄;叶子老了,炕出来的烟叶发红,不是正黄色,这样的烟叶都卖不上好价钱。因此掰烟叶都是大人来掰,他们在前面把成熟的烟叶掰下来,一把一把整整齐齐地放在身后,我和妹妹就在后面把烟叶一把一把地合成一堆一堆的,够一大抱了,就抱到地头的架子车旁边,一堆堆地摞在一起汇成一个小山。由于地很长,跑一趟挺远的,于是抱烟叶时我们尽可能地多抱,这样可以少跑几趟。抱烟叶的活儿看起来很轻松,其实抱烟叶也有一点儿小技术,抱烟叶得使劲儿,抱松了,烟叶会从怀里滑落,再捡起来就是做重复工作了。如果抱紧了,烟叶上的烟油会把手上、胳膊上、衣服上都弄得黑乎乎、腻腻的、黏黏的、粘粘的。烟叶甚至会触着我们的鼻子 ,这样就会一直闻着烟叶的苦味道。烟叶还经常会挡住我们的视线,需要从烟叶的缝里去辨认路线,虽然如此,但是我们依然不敢怠慢,因为大人掰烟叶的速度很快,如果我们抱烟叶的速度慢下来, 那么很快就跟不上大人的步伐了。一趟一趟地抱着烟叶,汗水把衣服浸湿了,脸上、身上都是烟叶的味道,但是我们依然开心地抱着、跑着,并且速度能跟上大人的步调。因为干的越多,干的速度越快,离希望就越近。那时候烟叶收入是全家的主要经济来源,烟叶收入多,幸福就越多。我们在一人多高的烟叶地里钻来钻去,来来回回地跑着抱烟叶,等大人把这一块地里的烟叶全部掰完了,我们就一起合力把烟叶装上架子车。

        看似平淡无奇的抱烟叶活儿居然也有惊险的一幕。记得有一次抱烟叶时,我居然抱住了一条小蛇,自己却浑然不知,妹妹看到了,她惊恐地大喊:“姐,姐,蛇 ! 快松手 !”我低头一看,一条小蛇在我抱的烟叶下面扭动着身子欲挣脱。虽然蛇很小,也没有攻击性,但是我依然吓得扔下烟叶,嘴里发出恐惧的声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下子就窜出了很远。自从那一次之后,每次抱烟叶,我总是担心烟叶里会有蛇。

        第五步:系烟叶。成熟的烟叶运到家里,用尼龙绳一撮一撮地系到烟叶杆上。烟叶杆是一根根竹棍,长度刚好放到到烟炕里,每一根竹棍一样长。先在竹棍一头系上尼龙绳,系上活结,便于烟叶炕好后解绳。尼龙绳结要距离竹棍头约十五厘米,用大人的话说是一扎的距离,留出来的长度可以放到炕墙上。然后拿起两三片叶子用尼龙绳绕一圈放在竹棍左边,再拿两三片叶子同样绕一圈系在竹棍右边,就这样一左一右地不停地对称着去系,直到离竹棍末端有一扎的距离就可以再次系上活结了。剪断绳子后,一杆烟叶就系好了,系好一杆就放在身后,接着把系好的第二杆、第三杆……每一杆的烟叶都小心地摞在一起,最后装车送到烟炕。

        熟练的系烟好手往往三五分钟就能系完一杆烟叶,只见烟叶在眼前左一下,右一下,上下翻飞,左右跳舞,转眼间一杆烟叶就系好了,不一会儿身后系好的烟叶就成了小山。我刚学习系烟叶的时候,系得很慢,在一旁给我递烟叶的妹妹看着我笨拙的动作,不时捂着嘴嗤嗤地笑。还有更尴尬的事,那就是系烟叶时如果用劲儿大了,烟叶一下子就被尼龙绳勒断了,如果用劲儿小了,烟叶就系得很松,系完了,站起来一掂竹竿,烟叶居然哗哗地往下掉,很有挫败感,得让妈妈重新再系一遍。每当此时,我就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看着妈妈做重复的工作,妈妈并不责怪我,她总是安慰我“慢慢就学会了,不要急。”她一边给我示范如何系烟叶,一边给我讲系烟叶的技巧,我看着、学着,终于明白自己失败的原因,然后不停地练,最终我系烟叶的速度就和妈妈不相上下了,还经常和妈妈比赛,甚至有一次我系烟叶的速度居然超过了妈妈,给妈妈递烟叶的弟弟一直给我叫好。能替妈妈分担工作,我们都很开心,也很有成就感。

          第六步:炕烟叶。烟叶系好了,就该挂到炕里炕了。我们村里有两个大烟炕,分别有专人负责炕烟。为了和别人家的烟叶区分开,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的烟棍上绑上不同颜色的布条,你家的布条是红色的,我家的布条是蓝色的,他家的布条是花的……挂烟叶要排队,轮到哪一家挂烟叶,哪一家的人就把烟叶拉到炕门口,拿起车上的烟叶杆递给炕烟的人。负责炕烟的人在里面一脚踩着横梁,一脚蹬着梯子往上挂。挂烟从上往下挂,先挂最上面,然后一层层往下面挂。一家的烟叶挂在一起,方便递烟、出烟。一杆鲜烟叶,少说也得十来斤,一杆一杆的烟叶挂进去,每个人都会累得不轻,挂烟叶可以说是重体力活儿,所以挂烟叶一般都是男人。爸爸在郑州上班,妈妈整年带着我们在农村劳作。我们家挂烟叶妈妈是主力。轮到我们家挂烟叶了,我们几个在外面拿,递给在门口的哥哥,哥哥递给站在炕里面的母亲,母亲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举起烟杆,踮起脚尖儿吃力地递给挂烟叶的人。每次挂烟叶,妈妈的衣服总是被汗水浸透。其实挂烟叶最苦的就是负责炕烟的人,挂烟叶无论多累、无论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再干,他都不会让外人进到烟炕里挂烟,因为里面的矮炕墙是一排一排的,而且光线很暗,如果让不了解烟炕内部结构的人进去一脚就会把炕墙踩塌,那么麻烦就大了,需要把挂好的烟叶全部取出来,然后进行查找修补,等炕墙全部修补好了方可再次挂烟叶,烟叶一进一出,到再挂进去,加上炕墙修补,就会浪费大半天的时间,外面等着挂的鲜烟叶就会蔫了,甚至捂了,炕出来的烟叶质量就会大打折扣,这不是烟农和负责炕烟的人要的结果。所以,一炕烟有好几百杆,不论多累,炕烟的人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他汗流浃背地把每家每户的烟一杆一杆地接过来,再一杆一杆地挂上去。动作熟练而且没有失误,更不会把炕墙弄塌。只见他一手扶墙,另一只手把烟叶举起来挂上去,把间距把握好,把烟棍挂整齐。往往一炕烟全部挂好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每次挂烟结束,就会看到负责挂烟的人衣服湿透地走出来,他一边用手指甩着额头上、胳膊上的汗水,一边笑着说“真暖和啊!”每当此时,大家都会异口同声地说“辛苦了! 辛苦了!”一切收拾停当,烟炕的门用厚草帘盖上,再用粗木棍顶着后草帘,这样烟炕的门就严丝合缝了。接下来他就开始烧烟炕了,烧烟炕是我们那里的叫法,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怎么叫的。那时候烧烟炕用煤,更要掌握好火候,这炕烟的技术我们小孩子当然是不懂的,后来我们就天天围着烟炕玩,一边玩一边期待金黄的烟叶烤出来。我们经常看到炕烟叶人隔一天看看里面烟叶炕的程度,然后去锅炉房调火候。

        第七步:出烟,拣烟。一个星期左右,烟叶就炕好了。烟叶炕好的消息,我们小孩子是最先得知的,因为我们天天围着烟炕等烟叶出炕,以便第一时间给人们报喜讯。当负责炕烟的人熄灭炉火、打开炕门、烟炕里面呈现出一个金灿灿的世界时,我们就知道要出烟了,还不等炕烟的人来得及给我们交代,我们就已经分头跑到村里大喊:“出烟了!出烟了!”各家各户的人一边应和着我们一边拉着板车很快汇聚到烟炕周围。

          出烟一般是大清早,当各家各户拉着车来到烟炕门口时,这里就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们都笑眯眯地等着自己金黄的烟叶出炕。一边夸炕烟的人水平高,一边有序地上前接过自家的烟笑眯眯地放在板车上。出烟的工作仍然是负责炕烟的人来完成,不过炕好的烟重量大大减轻,所以出烟看起来就轻松多了,用的时间也少了。每出一户人家的烟,大家就会不由自主赞叹:你家这一炕的烟不错啊!会卖个好价钱!”接烟的人家一边接烟一边笑眯眯地说:“谢谢!借你吉言 ! 咱们的烟都会卖上好价钱。”很快所有的烟叶都出炕了,大家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都不急着回家,看看张三家的烟,闻闻李四家的烟,评评王五家的烟,赞叹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每当此时,我就想起了打麦场上的“稻花香里说丰年的”场景。谁家这一炕的烟叶会卖价第一,谁家会卖第二,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评论声,赞叹声,和着香香的烟叶味道,让出烟的早晨成了一幅和谐美的画面。

        早饭后,各家就开始分拣烟叶。烟叶越金黄,等级越高,卖价就越好,反之颜色越深,卖价就会越低,颜色最深的烟叶一般作为垃圾扔到粪坑里沤肥。人们把烟叶铺在地上,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开始争分夺秒地进行分拣。这一波的烟叶炕好分拣完,下一波的烟叶紧接着就成熟了,大家伙又要进行下一波的辛苦操作了。我跟着妈妈学习分拣烟叶,印象中妈妈为了让烟叶尽快分拣出来,经常不睡午觉,午饭后,我和妈妈坐在烟叶前分拣烟叶,一人面前一堆烟叶。我开始还很精神,前几秒还吹着大话说分拣的速度会超过妈妈,后几秒就睡眼朦胧地就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妈妈已经把烟叶分拣完毕,她不但把自己眼前的一堆烟叶分拣完,而且把我面前的一堆烟叶也分拣完毕。看着妈妈那疲倦不堪的眼神和直不起来的腰,我很内疚,一边替妈妈捶腰,一边懊悔自己没有把瞌睡虫赶跑,而让妈妈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的活儿。后来,午饭后分拣烟叶,为了不让自己瞌睡,我就会不停地给妈妈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好朋友之间的趣事,这样我就不瞌睡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我和妈妈就能把所有的烟叶分拣完毕。刚开始学习分拣烟叶的时候,我不知道烟叶等级的标准、样子,妈妈就把每一种等级的烟叶拿出来一片放在我的眼前,我照着烟叶的颜色开始分拣。起初,我经常把这一等级的烟叶放到那一等级里,而且速度很慢,后来慢慢就学会了,效率就大大提高了。分拣好的烟叶用破床单分类打包好,装到车上(农村干农活用的架子车)赶紧去卖,如果时间长了,烟叶会受潮,而且颜色也会大打折扣,以致于卖不上好价钱,所以烟叶一般都是当天分拣完当天就去卖。

        第八步:卖烟。烟叶站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一到暑假卖烟叶的季节,这里每一天都是人头攒动,烟车如海,方圆十几里的烟农带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来这里实现梦想。为了早点卖掉烟叶,我们总是跑着把烟叶拉到烟站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烟车(架子车),我们就做好长时间等待的准备。排队要眼尖,只要看到哪一队人少,我们就会赶紧把车拉到哪一队。除此之外,还要会判断,一人看着烟车,一人前去收烟口打探进度和验收标准。如果判断出哪一个收烟口的验收员验收效率高,验收标准低,就果断地把烟车拉到哪一队。到烟站卖的烟次数多了,我们积累的“经验”就多了。时间一长,我们就记住了这些验收员的样子和他们验收的标准,哪个验收员验收的速度快,哪个验收员验收的标准低,哪个验收员的态度好,哪个验收员不给烟叶压级,甚至哪个验收员长得漂亮、发型、衣服时尚、说话声音好听……我们都摸得一清二楚,后来我们拉着烟车去烟站卖烟,一进站里,先踮起脚尖儿看看是哪个验收员,找到心仪的验收员后,就把车拉到他(她)那一队。一车车金黄的烟叶满载着大家伙的希望拉进烟叶站,经过验收员的翻看、定级、称重,最后到手里的是或多或少的钞票,这几日的辛苦和汗水,就在那里折换成了钱。

        烟叶的命运是由验收员主宰的。验收员经常会把烟叶压级,也就是把一级的烟叶按二级的价位计算,二级的烟叶按三级算……

        有一次,我家的烟叶成色不好,烟叶全部降了一级,最后一级的烟叶被迫扔到猪圈里沤肥。手里拿着可怜巴巴的一小叠钱,回到家不敢面对满眼渴望的妈妈,当我把钱交给妈妈的时候,我很内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分拣得不够细致,烟叶压得不够平整而导致没有卖上好价钱,妈妈见状就赶紧安慰我说,下一次我们的烟叶一定好好掰、炕、拣,相信下一次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分拣烟叶时会被烟叶刺鼻的气味熏得涕泪交流,会把手上、衣服上弄得都是不容易洗掉的烟油,但是为了让家里的收入增加,为了开学后后顺顺利利地交学费,暑假天天跟着大人围着烟叶转,即使再累再苦都不觉得,因为忙碌有收获、有期盼。那时候家家户户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熬过来的,虽然我们小孩子很少有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但是我们依然很快乐。

        暑假烟叶季,一波又一波的劳动让我们从小就亲身体会到只有通过辛勤的劳动才有收获的道理 。整整一个暑假,我们每一天都这样跟着大人围着烟叶度过的,除了帮大人忙烟叶的事情,我们还会结伴去打猪草、喂鸡、打扫院子……不但不觉得累,反而把农活儿学得越来越好,因为心中天天装满了希望,所以不但每一天都精力充沛,而且很开心。那满屋弥漫着的烟叶的焦油味儿也越闻越香,根本不嫌刺鼻了。真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劳动中获得了欢乐。

        村子里的男人辛辛苦苦地种烟,却舍不得买烟,总是自给自足。他们把家里炕的最不好的、卖不掉的烟叶揉啊揉,撕一张孩子们废旧的作业纸,把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卖不掉的烟叶摊均匀,然后把纸卷起来用口水一舔,一支烟就做好了,美美地吸上一口,享受着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劳动成果,烟卷冒出一股一股的烟雾,手指吸得发黄,眯着眼睛一边吧嗒吧嗒地吞云吐雾,一边幽幽地憧憬着美好的日子。这情景使我不由得想起宋代张俞的《蚕妇》: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我家种烟叶的日子已过去三十余年了,虽然现在看不到烟叶、烟炕、架子车……但是每每开车出去郊游,只要看到有种烟的田地就会停下久久地看着,那满地郁郁葱葱的烟叶迎风招展,不禁思绪万千,儿时围着烟叶转的日子和劳作的场景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因为那实实在在的日子是铭刻在心里的,那真真实实的镜头早已烙在记忆深处了。

        老公开始抽烟了,一丝一缕是香气,一幕一幕是回忆,烟叶给我的童年刻上深深的印迹,对烟叶我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那是永远磨不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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