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一九七八年大年十五一过。
农业社,老队长的老爹,早上六点多,初春的天还冷黑冷黑的。爹走出家门,走出村街,来到村头外东片的生产队饲养处。在饲养处西边有颗大槐树,树桠上吊着一节米长的铁轨条。爹用铁锤当当当有特设节奏的敲几遍铁轨条。那清脆震耳的铃声就响彻全村黎明的上空。敲上四五个铃声节奏后,爹将锤儿挂在铃轨旁,这便返身回家,去吃娘赶早做的早饭。这会,本队家家户户都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是说微弱,是因为那年月电供很不正常,一年有半年间断停电。停电了,只能点蜡儿或煤油灯儿。
七点半许,全队男女劳力都陆续走来集合在饲养场院儿。队长老爹这便一一分派活儿。那年月的早春,跟祖宗几百年的早春一样,千古不变的是锄麦田草。爹吩咐大家去回家拿专门安置的长把小铲刃刮草锄儿。
于是,八点钟,全队劳力就出现在某片麦田间。百二三全数劳力,每四五十个男女劳力分一片,个个排成单横排队,从地头开始,挥动小刮草锄,从麦苗间隙中,将千古年来滋生的小草尽数刮铲掉。人们头顶舒享着初春的暖阳,身受着初春的软风,全身心投置于碧绿的麦苗大地中。
人们脚踩着刚刚解冻柔软虚绵的黄土和纤柔的苗叶,用长把小锄刃浅浅的刮去苗间初展的小草。并时时弯腰伸臂拣起能吃的象芨芨菜沙沙荠一类能食的野菜。相邻间轻声细语漫聊周边村人的趣事,不时还惹得相互出声嘻笑。人们就在田间慢条斯理的从地这头锄到那头,在苗与草之间取舍留存了几千年。苗总是在农人期盼和呵护中病弱的蔫长,而草却在农人嫌弃拔除中蓬勃旺盛的疯长。事物总是这样,当世艰物困之时,意愿往往来得步履蹒跚,而困难便如劲风啸得顺川顺水。
十几天乃至二十天后,全队五六百亩麦田算是锄锄刮遍。于是,人们从家里拉出架子车,从饲养场套出牛拉大木轮车和马拉大胶软皮车,先将各家各户积攒一冬的土糞一车车拉进麦田中,倒成一个个小糞堆,让劲壮男劳执锨一一扬洒在麦苗间。当然还有饲养场积累的大堆丘牛马骡驴粪,也一一拉到麦田一一扬洒开去。这样也得个二十多天。
糞拉完毕,这便趁春闲,组织全部劳力,天天去土沟壕中,一部分壮男劳挥镢挖下大堆新土,一部分壮劳用锨将土装在架子车上,一部分男女弱劳拉上装满土的架子车,慢慢走将起来,慢慢让牛儿挂牵上小土坡,再慢慢拉到饲养场,慢慢冲上小土丘,慢慢倒在土丘顶沿,慢慢的小土丘逐日便积累成一个小土岭。二十多天后,拉土工程完毕,就为二三十个牲口准备了一整年填粪填圈的土料。
这样一个春上的忙活,眼见麦儿从起叶从抽杆从吐穂从扬花从饱浆从膨鼓粒到麦穗儿一天天见黄。哇,要麦收了!夏天来临了!
夏
每当阳历六一儿童节一过,或农历五月单五一过,就是麦黄待割的日子。这时儿,全国所有乡村的农人之心情都时渐激动起来。显示夏收景象的是各个乡镇集市。一般乡
间集市各分单日双日,每到当天集日,附近各村操家男女尽数出动,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或赶牛车驴车马车,赶明就从各乡各寨
崎岖土路上向集市处游动聚拢。每每离集市
愈近,集市四周的赶集人就越稠密。
夏收前的大集,异常热闹。在夏阳炎炎热围下,满街是老式木架粗布绷伞,伞下和树荫下,是布满各式农良摊位。密涌的乡亲们在
一摊摊新摆的农具前挑挑拣拣的走过。这时儿,满市场是摊主吆喝声农夫讨价声和农具敲打试质声。
农人有的买了一把7字型的特型割麦镰架,
当地人叫肘子。这镰架实木高超作就,弯弧度很考究,镰头横档镶六七个铁卡,专卡镰刃。当然买镰架顺便买三两个锋利刀片,这开刃的刀片无比锋利,嘴顺刀口一吹气
会发出尖锐的哨音。
农人有人买一把纯木制的麦叉,这种北方精木制艺的叉儿,象张开手掌一样有五个刺杆,这叉尖是用野山硬藤条风干后烤烘成型,,五叉尖并合处是用牛皮条筋趁湿软绑
定待风干后牢固缩紧。卖叉人只卖木叉
若农人买帯长把成型杆叉,那自个就在别的摊孑上选买一个适手长木把。拿给买叉匠,叉匠瞅瞄好弯窍适手度,再用人斧子将棍头砍个
找茬头。再把接茬头与叉头把合并用
湿牛皮筋扎紧绑固。这便一个成品杆杈
就扛在农人的肩头上。若过一两天,牛皮筋风干后,皮筋就干缩绑得更加牢固。这是千年传下的皮绳绑术。到了一九七八年的后,
铁制杈头在市面出现,终究铁叉刺利而又结实,故而木权逐年减少,到一九八五年前后,木杈再就没有出现在集市地上。
农人有人买一把新扫帚。这玩意是了农妇扫麦
场扫晒场扫麦粒堆上的麦忏草叶必备物具。
扫帚的细竹采割自秦岭北坡野山竹,这种竹儿杆细枝密叶儿厚,扫磨起来很耐用,扫帚三夏用毕,平时农家扫院扫门街天天扫用。
所以到第二年夏前基本就用成秃杆了。故而这玩意年年临夏须买一把新的。扫帚是个跨时空的物件。这物件在当今二零一七年依然
在农家院落或城市环卫工手中挥扫。这宝贝虽自粗野俭拙,在为几千年中华发展的卫生文明做出了莫大的献值。
农人有人买了一个菠箕。关中道的菠箕比较型大。前菠沿有近八十公分宽,两侧上翻沿有七十公分,后大上翻有六十公分宽。菠箕也是一个精编工艺物件。它是采用一指粗
柳条,去皮后风干。待编时,将干柳条用水浸泡软,而边编边用细绳一层层紧绑造型而成。由于取皮柳条净白光滑,所以每个新菠
箕净白黄亮!菠箕不象麦镰麦杈主要,但在麦场碾毕扬毕麦粒后,所剩的一小部剩渣,其麦粒与硬麦秆与土粒,必须要用菠箕将其分离。菠麦是个老技术活,一般更精明的女人来操作。在碾场扬麦大活量工作结束后,男人们坐下来喝个水喘息个气。这便女人们上场了,她们端起菠箕,操一小堆渣粮,直起身,挥动手臂,大幅度的上下扇动菠箕前沿面,这会渣粮在上下跳
动中,一层层将麦杆节泼扬而出。又将簸箕左右摇动或打旋儿摇圈,将土粒儿旋集中在菠箕中心,再用手指撮捏出。于是簸箕内就剩下了一团干净麦粒。簸箕的簸功那是
多少年功力或辈子的手技的积累。一般利索的姑娘都是十几岁在娘家就被父母强行教做入
行的,以使女儿家在夫家不致于笨手而挨骂。你看那年轻媳儿,双臂挥舞簸箕,身体大幅度前仰后合,头发辫儿随身飞甩,确实有趣看。簸箕是个耐用家什,十年二十年在
用,若破了,就会有窜乡的修补匠费一半块钱会补好。有人家,爷老逝了无数年,孙媳还在挥舞着老祖的簸儿!
农人有人买一把木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木锨锨头是用薄木板做成,锨头接按个长木把就是木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后,木板锨头换成了三合胶层板锨头。从我本人当时使用感受,薄板锨头比较笨厚,而胶合板锨头锨粮起来很利爽顺滑。木锨是净粮多个工序的最后一个大工序扬场的主打工具。当碾场毕将麦草用木杈挑筛之后,其收集成堆后的麦粒与麦短杆麦叶麦芒等杂物,就由木锨泼扬在三四米上空,借助轻风将草物吹离,而落下的麦粒就是汗水凝聚的成果。用木锨扬场一般是力家男人们的差事。女人们一般执扫帚,当落下的麦粒夹带不易风吹走的麦硬杆时,用扫帚轻轻掠扫一旁。所以借风扬场也是一个赛功力的劳活。同样的堆量的渣粮,同样大小的风级,功夫高的会在巧手助帚女人帮扫下,会在最短时间最轻劳度下将最净麦堆呈现。而反之,极费时费力且粮净成度不佳。这就是每人执木锨扬场水平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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