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

父亲安眠于此地。

父亲墓地二层阶梯之上有奶奶的墓地，长辈说这种“怀抱子”的安排比较好，奶奶和父亲有个照应，相互做个伴。

当得知2月份奶奶去世时，父亲被堂弟推着来到过公路上远远地瞥见过奶奶的安眠地，我心里有一些安慰：想必父亲对这块地方是有一些感知的。

从2020年疫情过后，父亲诊断出心脏二尖瓣肌腱断裂，陈旧性心脏病其它各种疾病来，身体逐渐衰弱，早期主观上内心里不太接受手术，其实客观里怕给子女添麻烦，湖北刚刚解封我们刚刚赶回苏州，远隔千里女儿要参加中考，妹妹孩子需要照顾，去市里大医院手术觉得各种不方便，于是就在县医院，中医院进行保守治疗…

后来，在婶娘的口中得知，后来父亲几次住院后对于手术的看法有松动时，医生却没有再建议进行手术：错过了手术的时期…

这两年中途，我遇假期回家看望父亲，那时父亲身体还好，在吃药，父亲要强只在感觉很不舒服的时候才去住院。再后来，病程就加快了：期间，医院下过两次《病重通知书》。

在家的时候，我们就会聊起很多以往的事，父亲年轻时候的事，读书时候的事，初出社会怎么样阴差阳错征兵入伍后没走成，后来怎样进了物资局，怎样去天河镇仓库，怎样遇上那时当赤脚医生的母亲，虽未谈及后来婚姻的阻力，城市人与农村户的差距，时代里的故事，注脚是相似的。

我们会谈及年轻时父亲的那些同事，朋友，谈及开始工作时出现的机会，没有得选择与谈不上的放弃，谈计划经济时单位的热闹，人情世故，家属楼不少户已被卖过了，地段早些年城市规划开发商开发后前面新建一栋楼，谈及细细碎碎的点点滴滴…

疾病对父亲的侵袭很厉害。

这两年父亲住院都是在家乡的妹妹照顾，今年父亲病情严重后妹夫也从外地赶回来照顾父亲。

21年过年回家时，父亲在住院，人已很衰弱，父亲低血压，双腿水肿厉害，心衰，用药解决一种水肿的症状，父亲的胃口变得很差，从以前的想吃肉到后来的喝稀饭，小米粥，银耳汤，吃不了荤腥…

医生及长辈提醒我们，要对最坏情况有所准备了。

过年我在医院陪护，我尝试着艰难地问了父亲一个问题：“爸爸，你相信轮回吗，相信前世，今生，来世吗？父亲给了我肯定的答案：他相信。

我们就这个话题展开了，在静寂的正月晚上的病房，我觉得应该让老人知晓一些情况，要老人有一些选择的余地，还有一些未了什么的心愿…

寒假匆匆，回昆上班…

然后，疫情

苏州疫情，上海疫情，昆山疫情，常州疫情......

步伐一再停止

看到父亲住院半年后出院骨瘦如柴的样子，疫情松动第一时间赶了回去，陪陪父亲：父亲真的非常衰弱，不再挣扎，直接穿纸尿裤...

父亲疼痛的时候，我坐在旁边陪伴他，他会说“七魂六魄”七魂已经没有了，还剩六魄；会说小鬼已经来看几遍了，说“哎，这老头怎么还在”，父亲说是吸氧机的作用；会虚弱地说窗户外边有人；会说床头站的有人；父亲床上放了好几把宝剑…我则不知说什么好，流着泪说得对不起父亲的话…

弥留的人对生的留恋，对人世间的不舍，妹夫说父亲走之前几天，会让把他扶起来坐轮椅家里到处转转，到处看看，到处看看老物件，他亲手种下的花，看花盆里花…

28号晚上父亲11点多说到肚子疼，到了医院急救，29号上班后医生检查后说非常危险，下午5时情况急转直线心脏监护仪呈一条直线，抢救十几分钟后，父亲安然离世…

人生总是有好多的遗憾，我的遗憾只能埋在心底，这是中年人的遗憾，永远的遗憾。

父亲没有远走，父亲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开启了另一段旅程，那里有他的长辈，有爷爷，奶奶，还有妈妈，外婆，三姨夫，还有不少他年少时的玩伴，工作时的朋友，父亲是个讲究人，做事体面，如果他知到有那么多人来送他，我们妥善地处理了后事，他也会欣慰的。

释怀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学会了很多释怀，一晚的夜车等我赶回家乡殡仪馆时，却是很冷静，竟然没有眼泪，也许是路上开车的十几小时与女儿的稀碎交谈里，情绪已释放。抬眼望见挽联里写着“女…婿…”，我的空白位时，心里一阵心酸还有抱歉落下泪来…

回首看看自己四十三年的人生，五味杂陈。

对父母，好多遗憾。落笔为念。

人生向前，过好自己，过好生活，想象着怎样父母不会再为我们担心，操心，挂念，我们终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