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抽着烟,看到了一篇介绍云霄假烟的文章。是那种经典的公路商店体——或者叫大象公会体吧,anyway. 大体来说,聊了聊云霄假烟的一些“创举”,也说了一点制假贩假的手段。
利益相关,我是一个反对大家吸烟的烟民,同时反对二手烟污染。但是打着“为你好”旗号让你戒烟,骨子里和你父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的那些事情,恐怕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差了个政治正确而已。
当代社会是很有趣的。一方面,我们这些烟民,固然总是抬不起头的——写字楼里以前总归每层楼还有个吸烟室;现在都要被赶到一个集中的地方——比如蹲在街边的垃圾桶旁,也算是当代社会独有的景观。更有甚者,首都机场直接锁上了吸烟室,大约是赵老太爷希望我们多吸霾,少抽烟,留着有用之躯为人民服雾。
另一方面,根据国家烟草专卖局披露的信息,2017年烟草行业税利大约是11145.1亿元,如果按照世行的数据,比卡塔尔2017年的GDP,大约多那么一点点——如果人民币不继续贬值的话。行业税率大约在60%左右,似乎还是比世界平均水平低一些。
其实我也不知道官方对这个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比如:
在烟草领域,中国拥有多项世界第一:最大烟草消费国,消费了世界烟草的三分之一以上,超过了从第2位到第28位国家的总和、吸烟人口最多的国家(3.16亿)、男性吸烟率最高(52%)的国家之一、人均吸烟量最多的国家之一,同时也是世界受二手烟伤害人口最多的国家。—— 工人日报,《 烟草大国! 税收手段能否控制烟草消费? 》,
嗯,摘自工人日报。总之,这个事情,税收是要的,大家戒烟也是要的。加税,是为了帮助你戒烟嘛,为你好。
那,面子里子都是赵老太爷的,也挺好,嗯。
总归,吸烟好不好,我也说不清楚——既然媒体、自媒体和各路大佬们都说不好,大概是不好的了。
当然,主要的目的,不是来说这么赵家的话题的,总归不太说得起。
福建漳州,一个热带水果的重要产地。土楼、海产,也极为有名,历史上是颇为富庶的区域。云霄,则是漳州市的一个县。
想了想,我们福建人,这几年的形象大约是不太好的——闽南的假烟和电信诈骗,莆田的假医院假鞋,闽东的钢贸和偷渡客,闽西的黑矿。也难怪灯塔国对福建人的签证,总显得更审慎和戒备一些。
云霄,主要就是贡献了福建仔黑料里的假烟部分。
我有这么一个朋友G君,很巧,就是做专卖工作的。具体的细节,不便透露太多,但是如果你不愿相信——那就当我编了个故事吧。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吃吃喝喝,有一些比较有趣的片段,大家无妨一乐。
比如说我们都知道,正规的烟草公司,一条全自动生产线,很少能见到八位数以下的。这些费用,固然都摊在烟民头上了。但是假烟的制造成本,是很低的。包装机,几千块钱就可以搞定;生产用的设备,也就几万块钱,其中还有一个很小的机芯,占据了绝大部分成本——跑路的时候把它扣下来,只要人没被搂住,损失几乎可以忽略。
按照负责专卖工作的人员所做的测算,只要能稳定生产2-3个月,造假分子就可以达到盈亏平衡点,之后的每一笔“业务”,几乎都是净赚。也因为这样,到当地,区分一个村落有没有造假烟非常容易:你只需要稍微看一眼这个村子的建筑,如果显得富贵堂皇,大概率是造假分子的窝点。相反,如果没有造假烟,房屋往往显得陈旧,甚至有一点破败。总归,云霄并不是一个很富庶的地方。
此君经常需要去蹲点,但是在偏僻的地方,这种蹲点的效果,有时候也并不是太理想——小规模的村落里出现了陌生人,总是特别扎眼的。一旦有人通风报信,最后能摸到的,无非就是人去楼空后的一些造假分子觉得太无所谓而丢弃的东西。
这种丢弃,在早几年,显得更严重一些。经过了长期的猫鼠游戏,假烟贩子们确实琢磨出了不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门道。说来有趣,执法队伍自身遵纪守法的素质和执法的能力,倒是也被倒逼着提升了一些。
执法者需守法,但是嫌疑人之间的串供又确实是个极麻烦的问题。为此,执法人员也发明了一些很土,但很实用的办法。比如说,让蹲着的嫌疑人们,都叼住一张纸。只是叼住一张纸,这绝算不上体罚,却绝了嫌疑人讲话的可能——如果谁的纸张掉了,那么自然是重点的怀疑对象了。
而主谋,一定也会找到数量不太少的一群工人来造假。你抓住了,他一来身无分文甚至可能是文盲;二来确实也只是从犯不是主谋,确实也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重责——除非案值到了一定的规模。而主谋,很少出现在现场,即使出现了也会在混乱中逃跑,抓捕的难度就变得很大。
一百年前,很多福建人下南洋做生意,最有名的或许是陈嘉庚先生。三十年前,福建人偷渡到欧美打黑工,三十年后,福建境内的这些黑工里,开始出现了东南亚的偷渡客们。这是一个很大、很复杂的问题,我们升斗小民,总归是没资格管的——但是不管知识分子们怎么叫嚷着自己想移民,一个客观事实是如果中国版的ICE不能上线并形成比较规范的管理体系,那么九龙城寨和法拉盛的故事,也许离北上广也并不是太远。
相比制假来说,贩假更令执法人员们无奈。大家会知道的,大多是案值数百万上千万的大案要案,但是他们每天面对的,可能是一个举报电话——然后兴师动众地出去,抓到一个卖了一包假烟——整个库房里也没几包存货的小卖部老板。这样繁琐而乏味的工作,才是他们的生活常态。
早几年,制假贩假的窝点,甚至曾经从云霄,蔓延到了厦门市的郊区。
但是近一两年,这种迹象,有所缓解。G君和我谈及此事,我问这是不是他们的重拳打击起到了效果。
G君点起了一支他以前从来也不抽的混合烟,对我说:
因为他们租不起厦门的厂房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