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点开微信设置，选择更换头像，短暂的加载后，小方框里显示的是一张女子的背影，决绝而坚毅，似是要与一切为敌。
拉开窗帘，外面零星的几朵雪花飘落下来。
对楼仍有几户人家亮着灯，窗格子透出方方正正的光亮，棱角分明，就连浓情的夜也显得冷酷至极。
远处高楼的缝隙间，可以看见立交桥上偶尔有一辆车疾驶过，不带任何留念。
宿葵坐在床边，也不点灯，脸庞被面前的手机屏幕照亮，就在刚才她换掉了那个陪伴她一年的头像，速度之快就如当初换上时一样。
就像所有情侣从最初到最后分开时都要经历的一样，就像恋爱时的牵手逛街，一切只是为这场恋爱增加无妄的仪式。
当初有多动心，现在要删除的记忆，要更改的信息也就越多。她想自己是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了。
点开他的头像，仍是从前熟悉的模样，以前期盼见到头像上出现红色点点，而现在看到只是让她感觉浑身上下的不自然，像是胃部突然抽搐，她觉得那是厌恶。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显示是半个小时前，他说：“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宿葵没有回复。
手指在屏幕上麻木地滑动，点击删除联系人。
一开始，她还想去将他骂得体无完肤，后来她觉得不必，只是又为自己徒增情绪罢了。
而他，不配。
手指冷冷地点下那几个红色字体，宿葵承认那个红色还是刺痛了她的心。
②
记得当初是在学校的青河桥边，农历十六的晚上，他约她出来赏月。男生约女生赏月，其间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挑破罢了。
走到桥边，古铜色的月亮刚好升至树梢，一轮明月挂枝头说得就是这番景象吧。
她抬着头，微微地笑着，将这月亮看得入迷。其实她知道身旁他正在看着自己，而她也知道，月色透过枝叶浮在脸上，自己此时定当是十分美丽的。
果然，指尖有暖意传来，他轻轻地握住她的双手。
宿葵笑了，是眼角刚好弯起的如新月的笑容。
“都说这情侣牵手走完青河桥，就永远不会分开，宿葵，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完这座桥吗？”男孩真挚地说道，眼里有闪烁的星光。
眼前的男孩总是能在自己陷入低谷时察觉到自己的心绪，或是一个不经意的笑话，又或是认真的关心，自己的心情也因他的言语而明朗起来。
她轻声答应。
男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惊喜地瞪大了双眼。
宿葵在男孩回过神前握紧了那双手，笑着跑到桥上，男孩紧跟在身后，大声说着：“那你要永永远远都做我的女朋友。”也不顾周围走过的人的惊异目光。
男孩跑到前头，放慢步伐，紧紧地牵着宿葵的手，像是害怕她跑掉似的，然后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迈去。
③
南方的冬天似乎是极难见到大雪的，更多的是雨夹雪这种刺骨寒天。
临近新年，学校决定组织跨年舞会。
明明离舞会还有许多天。宿葵就急着在网上搜寻礼服。看着那些华丽的舞裙，她开始想象与他在灯光下共舞的情景。
最终下单的是一条酒红色吊带长裙，丝缎质地，显得宿葵本就沉静的气质更为高雅。
舞会那天傍晚，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黑色西装搭着宿葵送他的酒红色领带，宛若一个翩翩公子，而此时宿葵远远走来，酒红色长裙外套了一件纯白的羽绒服，长发挽起，颈间的黑色项圈极好地突出她平直的锁骨。
舞池当中，宿葵与男孩缓缓起舞，他们吸引着全场的目光，在旁人看来，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注视着彼此，无暇顾及周围。就连灯光也好像格外喜爱这对佳人，暖黄的灯光斜斜地照在脸上，在宿葵眼里，男孩的眼眸一片明亮，她甚至能在里面看见自己。
她轻轻靠在男孩的肩头，男孩的一只手扶在宿葵的腰际，两人双手交织，随着音乐缓缓转圈，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俩，时间在那一刹永远停滞。
舞会结束时，屋外下起了雪，那是真正的雪，没有湿漉漉的雨滴混在其中，像是天空也要将这浪漫气息绵延下去。
男孩送宿葵回寝，在宿舍楼外，他们拥吻了，那一刻十分漫长，因为她记得雪花不停地落在脸上，又悄然地融化在了心底。
④
可是当初的浓情蜜语不过是在分手时的又一道伤疤。
“我们分手吧。”男孩淡淡的几句话，却不知道在宿葵心中留下多大的激荡。
在她的追问下，男孩才说是因为他要出国了，可明明离男孩出国还有一年。
出国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总会是分开的一个借口。
“我这是及时止损。”男孩刻意提高了声音，“因为我仔细地考虑了我的未来，而我的未来没有你。”
男孩云淡风轻的话语不禁让宿葵冷笑出声。
到底是不爱了，却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仿佛是一把利刃，将先前的所有情谊，捅开了，撕碎了，留下的只有双方的面目狰狞。
在一起的一年间，像所有普通情侣般，他们会有争吵。
宿葵会忍受男孩有时无来由的情绪，因为男孩抱怨她陪他的时间少，而给男孩打通宵的电话去将就他的情绪，可实际上，他们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
这一年里，她有提出过分手，但男孩以为她只是在使小性子，只是一味地哄着宿葵，到后来，甚至干脆只道个歉，然后有些不耐烦地问一句“你又怎么了”。
他不知道的是，宿葵为什么而生气。而那句道歉没有任何分量，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改变。
宿葵感觉好累，累到无法喘息，她感到失望，却又无法下定决心去离开他。她也说不清是哪儿出了问题，她也不愿意去做那个轻言放弃的人。
果然，她只是一个爱情里的胆小者。
可所有零零碎碎的问题，就像是这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暗示了冬天的到来，也终会在一夜之间堆起皑皑白雪，而后凝结成冰。
一段感情最后止于屏幕上冷冰冰的几个字。
⑤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对楼的几户人家陆续灭了灯，终于，房间内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月光，而窗外是寂静的夜。
宿葵睹着夜色。或许这就是感情吧，流动起来黑漆漆的，不留一点彩色。
确实，当她刚看到男孩的消息，看到他提出分手的请求。她陷入的是自我怀疑，她迫切地想要去挽救这段感情。
可当她看到男孩为了分开而提出的蹩脚理由时，她突然不再抱有任何念想，只是觉得或许不分手才会结下恶果。
他们本身就只是彼此人生路上的过客，又何谈永远呢。既然他要走，那自己又何必卑微地去挽留。
她没有舍不得，只是对自己之前付出的真心感到有些不值。
⑥
窗外织起了白网，雪夜开始起奏。
远远地，宿葵听见了冬天的第一声泉响——在耳蜗回荡。
宿葵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重回单身的感觉其实还是蛮好的，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不必去刻意陪着聊天，不必去揣测对方的想法，不必去顾虑感情的结束。
宿葵钻回被窝，她开始有所期待。
“明天的早饭会是什么呢?”
end
文|禾木
编辑|影二十四
排版|影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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