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马特尔
吸引我读这本书的两点:
1. 《少年Pi的奇幻漂流》作者15年后的新作
2. 封面设计和色彩搭配
每一次旅程都是追寻—《葡萄牙的高山》读完全文后,想到的就是老子的那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扬显然也有同样的看法。所有的生灵都是平等的,在平等的情况下发生的任何灾难、意外、死亡都是自然的,天地不会为之变色,风雨不会为之哭泣。
而所有的生灵,包括人与动物,也包括人与人。
第一部分 无家可归
托马斯出场于一九〇四年,彼时他已遇到了真爱,没多久就喜获麟儿,然而紧接着的就是在一周之内,儿子、爱人和父亲相继离世,人生似乎坠落深远,静谧而绝望。
作者给了他一个奇妙的“抗议”的方式,倒着走路。不用娇嫩的脸庞和脆弱的胸膛去直面行走路途上的风雨烈日和陌生人的阴郁眼神。用后背和后脑勺作为铠甲、保护层去抵御命运的无常、去抵挡无法预知的未来。
而在痛苦中的给他带来救赎的,是他在图书馆里找到的乌利塞斯神父的日记。神父的日记里写满了关于奴隶贸易的痛苦现实,也反复写了一句“Esta é a minha casa。这就是家。”
吾心安处是故乡。失去生活下去的希望的托马斯在此处并不心安,于是决定踏上旅程去寻找神父在日记里提到的那一尊十字架苦像。
托马斯·福斯特在《如何阅读一本文学书》里写过:每一次旅程都是追寻。
大部分的追寻都是主人公的个人成长之路,但这本书却让我意外了。
在追寻的路上,托马斯遭遇了各种各样的事。比如出发前的学车,不善言谈的他被小镇居民围观,被彪悍的妇女和马车夫追打,在野外看到猎鹰捕食等等。
最终,他到达了没有高山的高山区,到了图伊泽洛,进了教堂,见到了十字架苦像,然后惊呼:十字架上的不是耶稣,而是猿猴。
这一趟旅程的路途中似乎让托马斯有了些许成长,却仿佛一个从谷底往上爬的人,刚爬出深谷,又脚下一滑,跌入了另一个虚无。
我好像突然听到了作者在喊一句自由平等。
神父的日记里写了大量的白人在殖民地奴役黑人的残酷现实,无数黑人失去了自由,抬眼处满溢着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以至于神父在最后去看被囚禁起来的四个黑人女子的时候,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信仰,随后又被教廷驱逐。
托马斯在一个雨夜遇到了牧羊人,他问牧羊人如何看待动物,比如说他的养。牧羊人的答案让他意识到,“你们位于跷跷板的两端,中间某处有个支点。你必须保持平衡。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并不比它们更强。”
多讽刺啊,人与人之间没有平等,人与动物之间反倒有某种平衡,而人和动物又有何区别?
故事的结尾落在了“进化论”上,却不单纯是达尔文的进化论。“早在达尔文之前,一位举止疯狂却头脑清醒的神父在一座非洲荒岛上遇见了四只黑猩猩,领悟到一个重大的真理:我们是直立行走的猿猴,而非堕落凡尘的天使。”
十字架上的是耶稣,也是黑猩猩,我们都是黑猩猩,和被我们当成是黑猩猩的黑人一样,原本都是同一种低等的动物,如此罢了。
原文摘抄他的心彻底碎了,仿佛一枚开裂的茧。破茧而出的不是蝴蝶,而是灰色的飞蛾。它落在他的灵魂表面,不再飞起。
孤独仿佛一条狗,循着气味凑上前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挥手驱赶,它却不依不饶。
他号啕大哭,甚至捶胸顿足,但是哭到最后又能怎样?只余下空虚的疲惫,浸透了泪水和鼻涕的手帕,引人注目的红眼圈。……人只有在哭泣时才能认识哭泣,才能发现自己脆弱的一面。这是一个奇特的发现,不仅对于他人,也对于他自己。
他盼望太阳能探出头来,因为只有阳光才能造就风景,只有阳光才能让色彩浮现,让轮廓凸显,让生机勃发。
如果遭受痛苦却逆来顺受,你一无是处;如果遭受痛苦时奋起反抗,你就是个了不起的人。这就是他要做的:他要奋起反抗。
它是一道私人的印记,一道只留在他良心上的刻痕。除了他,没有谁会在意。看啊,风依然在吹,时间依然在流淌。况且,只是一场意外。它就这么发生了,他毫无恶意,对过程也一无所知。
第二部分 归途
为什么耶稣要讲述寓言?
故事开始的时间是“今天是一九三八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距离新年只剩下几个小时。”
医生和他的妻子聊着阿加莎的小说和耶稣的神迹,在列举了一连串的阿加莎的推理小说和《福音书》的相似与共通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形容耶稣生平的最简洁的方式是一起谋杀案,一条生命被夺走。”
送走了妻子玛利亚之后,一个来自高山区的玛利亚到访。
高山区的玛利亚失去了儿子,在她以为自己早过了生育年龄后,计划之外得到的儿子。
她的丈夫拉斐尔开始倒着走路,因为他儿子死的那天,他在图伊泽洛看到一个陌生人倒着走路,他把死去的儿子叫做小熊崽,期待他能在结束冬眠后再一次醒过来。
高山玛利亚带来他丈夫的尸体请医生做尸检。“尸检”一词在希腊文里的原意:亲眼见证。
从医生解剖的刀口里翻出呕吐物、银币、笛子、牡蛎壳、日历纸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而解剖的最后,在他胸腹之内蜷着一只黑猩猩(既是耶稣,也是我们的起源),它拢起的臂弯里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熊崽(既是动物,也是玛利亚的儿子,即耶稣)。
它们神色安详,如在梦中。
高山玛利亚爬进丈夫的体内,念叨着“这就是家,这就是家,这就是家。” (如乌利塞斯神父写在日记中的一般)然后让医生缝上了切口。
玛利亚的旅程是带着丈夫的尸体从他们的家出发,然后进入丈夫的身体,这是她的归途,回到了她的家。
再之后,医生的妻子玛利亚被发现在桥边河里死了几天。在一九三八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医生送妻子离开他的办公室,而自己留下来处理工作,其中一件是被推下桥的女人。当时他对妻子说:“只有婴儿和小孩的尸检比这更糟——那些器官全都小得像玩具。除此之外,再没有比腐烂的人体更令人作呕的了。”如今却要面对同样的令人作呕的妻子的尸体。
如同阿加莎的侦探小说里写的一样,所有人的死都是一场谋杀。
原文摘抄尽管百般不情愿,他们清楚地知道,总有一天他们都在劫难逃。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吹灭生命脆弱的烛火。
每具遗体都是一本写满故事的书,每个器官都是一个章节,所有的章节由共同的叙述者来联结。
对她来说,写作是熬鸡汤,阅读是小口喝汤,只有话语才是香喷喷的烤鸡。
邮票的快乐在于被舔湿了贴在信封上,而信封的快乐在于被贴上邮票。每一方都从不知晓对方的存在,只是自然而然地相遇。
衰老是件难熬的事,它是一种无药可治的可怕慢性病。真挚的爱情是另一种病。它的开端很美好。它是人们最渴望的疾病。人没有它就活不下去。它就像让葡萄汁腐败的酵母。一个人爱啊,爱啊,一直沐浴在爱河里,然后死亡降临,心碎了。爱情总会遇上无法面对的结局。
信仰永远年轻,信仰和我们不同,它不会老去。
第三部分 家园
一个让人头疼的开场,疾病缠身的妻子,离婚的儿子,远走温哥华的孙女。
一九八一年夏天,“他成了国会山上的幽灵。”
压力太大,去出个小差,彼得的小旅程从这里开始,只是和大部分旅程一样,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追寻的是什么。甚至在自行游览的安排中,他想去看的动物园,都只是妻子的爱好而已。
结果,因为动物园闭关,他被带到了黑猩猩基地。
“在进化过程中,黑猩猩和我们的亲缘关系最近。我们有相同的灵长目祖先。大约六百万年前我们才和黑猩猩分道扬镳。正如罗伯特·阿德里所说:‘我们是直立行走的猿猴,而非堕落凡尘的天使。”
在参观黑猩猩的过程中,彼得从一开始的有些害怕,变为了想要更靠近一些。
以及他“用词的变化,从“它”变成“他”。这个转换自然而然。这个生命不是一件物品。”
一时冲动买下一只黑猩猩的彼得苦恼着无法将它养在渥太华的公寓里,于是,紧接着,他又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搬回老家,位于葡萄牙高山区的图伊泽洛。
仿佛一场轮回,最终又回到这里。
作者把各式各样的生物研究室、医学实验室比喻为对动物的医学奥斯维辛。对于奥多这一只黑猩猩,是人把它关进去,也是人把它带出来,回归了自然;而多彼得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只黑猩猩把他带了出来,远离了工作日程会议报告项目计划,回归了自然。奥多学会了一些人的把戏,而“彼得学会了一项困难的动物技能:无为。
原文摘抄亲吻和拥抱的含义跟人类一样,就是亲吻和拥抱——你要懂得享受、感激,或许还要有回应,至少回以一个拥抱。
他的人生向来随遇而安。并不是说他没有在人生顺风顺水之时奋斗过,而是说他从没有一个贯穿始终的目标。
人和猩猩都有大脑和眼睛。两者都有语言和文化。但是,猩猩只是做了一个砸杯子的简单动作,人们就不明所以。人类所有辅助理解的工具——因果关系、海量的知识、语言、直觉——对于解读猩猩的行为毫无帮助。
不假思索,只是做出简单而纯粹的动作。这些动作是如何产生意义的?思考作为人类的一大特质,为什么反而令我们笨拙不堪?细想一下,与猩猩不相上下的完美动作在人类中也能见到,那就是杰出演员的出色表演。同样洗练的表达,同样震撼的效果。
彼得学会了一项困难的动物技能:无为。他学会了如何从时间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凝视时间本身。以他的观察,奥多在大多数时间里做的就是这件事:沉浸在时间里,仿佛坐在一条河里,看水流过。
奥多只活在当下。在时间的河流里,他既不关心上游的源头,也不在意下游的沙洲。
所有的不快都浮出水面,随波而去,不留一丝痕迹。动物对于情绪有一种健忘的能力,总是活在当下。冲突和争斗仿佛暴风雨云,来得快也去得快;云散雨收,又是亘古不变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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