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永乐年间(公元1403-1424年)所烧制的白釉瓷器,素来享有盛名。其中名气最大者莫过于甜白釉。然而在事实上,除了我们所见典型的甜白釉以外,永乐年间还另烧制了一种白度更高且乳浊感更甚的白釉瓷器,愚称之为“高白釉”。
这种高白釉瓷器,亦今为止比甜白釉存世更为少见。同时,这种高白釉又主要为官窑专为内府烧制,更为奇特的还在于,一是,这种高白釉在釉下胎体中用青花料绘有龙凤纹等纹饰,辅之以釉里红云水纹,不透光不得其见,即所谓的“隐青花”(用“隐”比用“暗”更为贴切);二是,其表面沥线纹饰使用了含有荧光物质的釉彩,使得在黑暗处看,其纹饰发光而可视,即所谓夜光。
本博曾于去年展赏过一只这种高白釉夜光沥线隐青花盘子,时未曾提及夜光一项,故今日再将帐中所藏另一件天球瓶择出,发于博客公展鉴赏,以飨藏好。
首先,可见本品器形为天球瓶造型,总高约为23.5厘米,中等器形大小。可见其内外壁釉色雪白,纯度极高,乳浊感极强,釉色极为温润,光亮而丝毫不刺眼。就所见新旧白釉来看,可以断定其乃永乐独特之釉。
其次,可见白地之上,用白釉以沥线形式勾勒出凤纹、云纹、花卉纹,其沥线鼓凸匀称有致,凤纹形态古朴简练,线条极为流畅,纹饰生动而自然。
第三,其外观上除沥线纹饰外,看上去一片雪白,而当透光一看,方显英雄本色。即在透光之下,可见白釉里边以青花描绘有龙凤纹、线状云纹、釉里红云纹,以及“内府”二字。此可谓令人惊叹,乃一种独有的制法,之前之后皆未见如此制法,此可称之其为“隐青花”,即指隐藏在面釉里面的青花纹饰。而就此隐青花龙凤纹来看,虽然因藏在釉里,而至看起来纹饰线条不是很清晰,然可见其龙飞凤舞,凤纹,特别是龙纹形态凶猛,身躯起伏自然,其爪虽仅是短横状画,然亦可辨,有五爪(另外器形有四爪的),对此,有人可能曰,此乃清代之龙形,故而有疑,然而,非也!实则明代之龙亦是如此,这可以从明代一些器物尤其是皇家器物,衣饰上的龙,以及故宫龙壁之龙可以证矣。
第四,续看其底,盘底正中,永乐官窑瓷款独有的花圈款式,圈内篆书“永乐年制”四字,且用白釉沥线绘出,书相古朴自然,沥线鼓凸有度,乃永乐官款风格,且无疑问。续透光而视,可见白釉里面,隐藏“内府”二字,用青花以双勾线形式描写。该二字结构方正规矩,线条横直竖立,自然流畅。由此可见,这种高白釉瓷器,乃内府专门烧制以作宫内之用器。而内府者,皇宫内负责监管制造器具的部门,即内务府也。
第五,其外壁沥线,乃为含荧光矿物质之釉料描绘,故而其在黑暗之中可见纹饰发光,清晰可辩,堪称奇特。由于拍照条件所限,故未拍出其效果,这里未能展示图片,然绝无虚妄矣。
第六,本碗咋一看,其质地如新,一般人很难相信是有着近六百年时间的永乐制器,尤其是看惯了瓷片和老残件者,更是难以置信。然而,不管你信或不信,其独特的特征,难以仿制的制作方法,不信也得信。前述,这种如高纯度牛奶般的高白釉,乳浊感很强,釉色温润感彰显,后世很难见有者。其中,我们不仅可见其胎质十分细腻致密,官窑精细制作之胎凸显,更可以见沥线表面呈现出鲜明的橘皮皱,凹凸不平,无需细表,此非仿作可为矣。
第七,这种隐青花的制作,仔细思来,其实不难明白,在胎中先压出纹饰,然后青花着色压纹,再施以高白乳浊感很强且有一定厚度的釉,烧制出来后,常规视角下,通体纯白,不见内隐藏的青花纹,只有在透光下方可看到,此至今不见后来诸朝官窑有制作,故应为永乐内府官造所独创。
至此,通过一番鉴赏细辩,愚见以为,本“高白釉沥线隐青花龙凤纹内府天球瓶”,应为永乐真器无疑。前述,就亦今可见来看,这种高白沥线纹内府暗青花瓷器,流市难觅踪迹,其应该是比永乐甜白釉遗存更为稀少,更为珍贵并且工艺已经失传的另一类瓷种。之所以如是说,是因为这种白釉,其白色纯度高,乳浊感极强,故不应当归入甜白釉一类,而是另一种,愚将其称为“高白釉”以便和“甜白釉”相区别,原因即是如此矣。
当然,鉴于这种釉色高白的内府暗青花釉里红瓷器,长期以来发现甚少,很多人皆不识,自然也因此生疑进而不信其真,有的动辄皆以仿品、后烧断之。然而,这些年来,我们却从来未曾发现对这种雪白内府瓷是仿品的介绍,换言之,无论真还是仿,市面上皆极难见到。正如愚多次提到的,作为历史上的制器,基于各种原因,后世及至当今,无论你名头是多么大的专家抑或藏家,没有见过,触摸过的历史制器及其种类,仍然很多,这是所有人都难以避免的,人的客观局限性之必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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