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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过年的味道久违了

那过年的味道久违了

作者: 戚聿涛 | 来源:发表于2017-03-06 15:09 被阅读0次

                              作者:赵传明

           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之间又是一年。小时候总是盼着过年,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一年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交替,感觉时间是那样漫长。对天真烂漫的孩子来说,一年只是他人生的八分之一,或者只是他人生的十分之一,所以感觉时间过得很慢。而对于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的我,却十分害怕过年,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春的俏、夏的美、秋的爽、冬的静,一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是啊,对一个50多岁的中年人来说,一年只是他人生的五十分之一,所以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人们都说,50岁左右的年龄,是最容易怀旧的年龄,我感同身受。常常在繁忙闲暇之机,夕阳西下之时,夜深人静之际,自觉不自觉地回忆起一些往事。怎么感觉这个年龄的心境又复杂起来了呢?好像又是一个“青春期”的开始。

           不过,这个年龄段的心境大都是怀旧的。怀念童年,怀念青春,怀念故乡,怀念老屋,怀念亲人,怀念朋友,怀念蹉跎岁月,怀念人生往事。怀旧是留恋,怀念是珍惜。时光不会倒流,生命不可能重来,我们怀念和留恋的,都是人生回不去的过往,是时光流经岁月留下的那些斑驳记忆。

           那远去的记忆里,在老家农村过年的味道,好难忘好甜蜜啊。这也许就是小时候总盼着过年的原由吧。小时候盼着过年盼什么呢?就盼着吃点好吃的,穿件新衣服,能够放鞭炮,还有一点点压岁钱,更重要的是能够撒了欢地玩哟。

           快过年的时候,我对赶年集非常期待。我们老家五天一个集,逢二逢七就是集。过年最重要的要赶两个集,分别是腊月二十二和二十七。小年前的腊月二十二,这个集是采购年货的高峰期。腊月二十七这个集,既是采购年货的高峰期,也是大人小孩看年戏看热闹的高峰期。那不大的集市上人山人海,挤得走不动人,那卖东西的吆喝声南腔北调,那大人小孩的叫喊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让拥挤的集市轰轰鸣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过了晌午之后,赶集的人群便开始陆续往家返了。只见那山路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的挑着挑子,有的背着袋子,有的挎着篮子,那里面装得都是盼了一年的年货,是一家人的喜悦。

           父亲都是一大早就上集了,而且回来得很快。他那筐里有大葱,有芹菜,有香菜,还有几根过年做“贺菜”的胡萝卜,那筐上面卷着的一定是对子纸和年画。看到父亲手里提着一块不大的肥肉,我心里想就这一点呀,觉得有点失望。爷爷则不像父亲那么着急,他按部就班地吃完饭,背上他那把烟袋,四平八稳地上集了。我愿意跟着爷爷去赶集,因为爷爷都是给我买一把糖块装到兜里,而且还会给我买一挂鞭炮。我回来的路上,肯定是一路欢歌,又蹦又跳的,那小手紧着往兜里掏,就惦念着那几块糖。吃一块还想吃一块,等到囊中羞涩了,就不舍得再吃了,因为还得留几块给在家里等着我盼着我的妹妹呀。

           爷爷和父亲给我买的鞭炮,基本上都是12响的,要是有个24响的,那就是意外的惊喜。我都是把鞭炮拆开,一个一个地燃放。还小的时候,我都是把鞭炮放在石头上,或者插在土里,然后用个香头去点燃,点着后就捂着耳朵跑,跑得老远躺起来听响。等稍大一些时,胆子也大了,就用火柴点。有时把鞭炮放在手里,用大拇指掐住鞭信,点着后看快着到手根了再往空中抛,我喜欢看烟花在空中炸开的那种感觉。那时,要是弄到一挂闪光鞭,就会喜不自禁,耐心等到晚上燃放。那响声震山,烟花飞溅,好美呀。不过,有时不小心,那鞭炮就在手里炸了,把手崩得皮开肉绽,疼得要死要活,连蹦带跳,但也只能偷着哭,白天还得把手插在衣兜里,不敢让大人知道。父亲总是提醒我,鞭炮要省着点放。可我每年不到除夕,就把自己的鞭炮放没了。那燃放鞭炮的经历,是那时过年最奢侈最难忘的记忆。

           过了小年之后,就开始扳着指头盼大年了。家家户户忙着劈柴火,扫房顶上的灰尘,还要摊好一大摞煎饼,留着过了年吃。快到年三十的时候,就开始杀鸡,煮肉,冷肉冻,炸年货。那个年代,在我们老家是杀不起猪的。我们这些小孩子,都盼着家里炸年货,炸年货大都在除夕前一天。父亲母亲都是先炸鸡,炸黄花,炸菘肉也就是肥肉,再炸一筐萝卜丸子。要是有鱼的话,都是最后炸鱼,可很多时候是没有鱼的。每逢过年炸年货,我和妹妹都是蹲在炉子旁眼巴巴地看着,那炸年货的香,好诱人哟,馋得我们直流口水。炸出年货后,父亲母亲都会先让我们吃几块解解馋。那天晚上,父母会把炸年货剩下的面也炸一炸,然后和萝卜丸子、海带丝、粉皮炖在一起,有时也放几块鸡肉,让我们美美地吃一顿。所以,我们盼着父母炸年货,不仅能体会到过年的感觉,饱饱眼福,更能饱饱口福。现在,我们老家炸鸡已是一道名菜了,但在过去那个年代,家家孩子都多,每年只能杀一只或者两只鸡,炸鸡就是为了充数,能够多吃几顿。父母都是把鸡剁得碎碎的,和上一大盆爬豆面,炸出一大簸箩筐,有时一只炸鸡要吃到正月十五呢。

           父母炸完年货后,都是把炸好的鸡、菘肉和鱼,放在提蓝里,挂在房屋的梁上,主要是怕猫和老鼠偷吃。我想,这也是防孩子们偷着吃啊。在那个物质匮乏、家家贫穷的年代里,我们这些孩子怎能抗得住梁上的诱惑呢。我经常瞅着大人不在家时,搬个高脚板凳,踩上去偷挂在梁上的鸡肉丸子,把鸡肉丸子装在衣兜裤兜里,到外面偷着吃,有时也给妹妹几块,弄得裤兜衣兜油渍麻花的。我自己觉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父母看着筐里的丸子一天天在减少,何尝不知道孩子在偷吃,只是心照不宣,不说破而已。像我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哪一个没有这种“光荣”的经历呢。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难忘很幸福。

           过年写对联贴对联,也是非常难忘的一份记忆。那时我家基本上不买对联,都是请我们村的陈增田表大爷写,他的毛笔字是全村写得最好的。有一年,父亲自己写了对联,贴上后大家都说不好看,以后父亲就不再写了。后来我开始写对联,我只会写隶书,但大家都说写得不错,结果一大家子和左邻右舍都找我写,一到过年就忙得不可开交,手脚冻得生疼。不过能为父老乡亲写写对联,我还是很高兴的。我那时常写的对联,至今都记忆犹新,如“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爆竹声声除旧岁、烟花纷纷迎新年”等等,横批多是“万事如意”。看到很多人家过年都挂着我写的对联,那门口的树上有我写的“出门见喜”,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每到除夕这一天,我们这些孩子就会挨家挨户乱串,看谁家的花纸花灯好看,看谁家的对联新颖,也会捎带着看谁家的年夜饭准备得丰盛。我们这些孩子对除夕的年夜饭是很期待的。每当看到别人家都准备了七大碗八大碗的,再看看自己家就是一个大锅,把鸡肉丸子、萝卜丸子和几块肥肉炖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寒酸,有时就会闷闷不乐。奶奶爷爷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对父亲母亲说,孩子盼一回年,你们就不会把菜分开,多弄几碗菜吗?让孩子们也高兴高兴。我们家好吃的东西不多,奶奶爷爷就把自己过年的东西拿给我们一些。从此,我们家过年也有了几大碗,我对年夜饭也就多了更多的期待。

           吃完年夜饭后,我们这些孩子就会满山里跑,这家串了那家串,无论到谁家去,大人都会给拿点好吃的,有时是一个苹果,有时是一把花生,有时是几块糖果,让我们充分享受着那种过年的吉祥与满足。爷爷从来不喝酒,有一年喝了一点红酒醉了,所谓的红酒,其实就是有一点点度数的汽酒。不知爷爷是高兴啊还是喝多了,一直在家里傻笑。我和堂兄传友觉得爷爷的样子很好笑,就不停地和爷爷闹着玩,爷爷则像个孩子一样,笑嘻嘻地一遍遍追着我们。我从小到大,就见过爷爷喝多过那么一次,但爷爷宽厚慈善的笑容,一直温暖着我的心。

           吃完年夜饭,我们这些孩子玩够了,就开始盼着“发纸码”,也就是燃放鞭炮,辞旧迎新,庆贺新春。我们赵家放鞭炮有一个习俗,都是把几家的鞭炮集中在一起放,谁家多少都无所谓,就是图个阖家共欢,和谐大吉。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们的小山村就会自然有序地燃放鞭炮,这已成为几十年约定俗成的传统。每年燃放鞭炮,都是从居住在最高处的我们赵家开始,依次从山上燃放到山下,声音由高到低,衔接时间分秒不差,时长长达两三个小时。这一刻,成为我们这个小山村过春节的一道风景线,经常引来十里八乡村民们的围观。

           每年燃放鞭炮前,家家户户开始下饺子,敬天敬地敬鬼神。燃放鞭炮后,我们这些孩子吃完饺子,便期待着一年一度的“磕头钱”。我们先给奶奶爷爷磕头,再给父亲母亲磕头。那时的红包都是一角或两角钱,但父亲母亲、奶奶爷爷很用心,都是很早就换好崭新的一角两角纸票,用红布或红纸包起来,等到“年午景”时分发给我们。我的红包总是比妹妹的多一点,她们要是一角,我就会是两角,她们要是两角,我就会是四角或五角,但在我的印象里,一元钱的红包少而又少。不过,我们这就很满足了,而且有时还会有意外收获,会收到大爷和叔叔的磕头钱,尽管都不多,但心里感觉暖暖的。

           大年初一这一天,阳光明媚,万象更新。我们这些孩子,因为除夕夜睡得晚,起床也晚。起来时,父亲母亲早已炖好了菜,馏好了馒头、发糕,等着我们吃饭,太阳也微笑着迎接我们。吃完饭后,穿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新鞋子,觉得好精神好神气,母亲尽管自己还穿着破旧的衣服,但看到我们穿上新衣,笑得美滋滋的合不上嘴。我们欢喜着幸福着,庆贺自己又长了一岁。

           我们盼着过年,不仅仅是因为能吃好东西,能穿新衣服,最主要的是可以放松地尽情地玩耍。这才是童年的本色,这才是最难忘的快乐呀。过了年,我们这些孩子都会聚在一起,奔跑打铆,满山捉迷藏,有时穿着新衣服,从有雪的陡坡往下滑,常常第一天穿上的新衣服就滑破了。回到家里,母亲尽管看着心疼,也不会责备一句。在母亲的心里,一定会有这样的慈悲,那就是大过年的数落孩子不吉利。我们这些孩子,会从大年初一疯到正月十五,玩得天翻地覆,好欢畅啊。

           正月十五在我们老家也叫“掌灯节”。家家户户用萝卜和胡萝卜抠很多灯,里边放上花生油。到了晚上,门两旁、锅屋里、磨盘下、鸡圈猪圈里、大树下,以及吃水的泉子旁,都会掌上灯,整个小山村沉浸在一片灯海中,灯火阑珊,烛光闪闪。我们这些孩子手擎“刺花”,伴着一片灯火,满山飞舞,那景色美得让人沉醉。我们就是在刺花满山、起花满天的元宵节夜晚迎来新的黎明,从而开始了对下一个新年的期盼。

           好难忘啊,那过年的味道久违了。我真的很庆幸,我出生在农村,生长在大山里。当我从那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的家乡是那么遥远,那么固定,那么深沉,从而让我能够有故乡,有乡愁,有绵绵不断的美好回忆。

           我回忆往事,回味那过年的味道,绝对不是“忆苦思甜”,绝对不是带着悲悯情怀,我是带着浓浓的留恋和深深感激的。那时候那么穷,可是过年的味道,让我感觉那么期盼,那么温暖,那么快乐,那么难忘。我为什么如此怀念那过年的味道呢?

           其实我怀念的,是那份浓浓的亲情,是心灵的那份温暖,是人性的那种自由,是内心里的那种希冀与憧憬,是奶奶爷爷、父亲母亲脸上的笑容。

           我是后来才知道,后来才懂的,每逢过年,父亲母亲都发愁,父亲一大早就起来坐着抽烟,盘算着这个年怎么过,那买年货的钱一定是借来的。然而,父亲母亲在孩子面前展现的笑容,是那样淡定、从容、乐观,从而让我们有一个难忘的童年,有一种美好的渴望,有一份温暖的记忆,而深深地记住了过年的味道。这何尝不是一种大慈大悲、大恩大爱呀!我不敢问别人,我扪心自问,父亲母亲的那种慈悲,父亲母亲对子女的那份疼爱,我们做的到吗?我们做到了吗?

           多年前,我曾读过一篇文章,作者回忆年轻的时候,总是对父亲讲的一些话不以为然,甚至瞧不起自己的父亲。后来他明白了,父亲原来很伟大,让他无比崇敬。我何尝不是如此呢,小的时候总是看不起父亲,现在我懂了,我永远比不上父亲,他真的了不起,他真的很伟大。

           从小到大,父亲母亲对我们的那种优容,让我们感觉到天很高,地很阔,路很广,身心很自由,心中很阳光。可我们对孩子做得又怎么样呢?很多时候,我们只顾自己的感受,而忽视了孩子的感受,动不动就说教,少了身教胜于言教的人文关怀。直到有一天,女儿以抗拒的口吻质问我,你就不能对孩子宽容点吗!我才幡然醒悟,我对孩子要求太高太多,真的是不够宽容,跟我的父亲母亲对子女的情怀比,我差的很远很远。

           当我们为人父母之后,其实我们是和孩子一起成长的。可我们老是自以为是,总用自己的价值标准来要求孩子,总是把自己的焦虑强加给孩子,对子女既寄予厚望,又鸡蛋里挑骨头,觉得他们一身毛病。敢问,我们有故乡,我们有童年,我们有美好的回忆,现在的孩子还有故乡吗?还有童年吗?还有自由自在的快乐吗?当今80后90后的孩子,也包括00后的孩子,他们背负了太多太重的压力,有时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这一代孩子,跟我们这一代比,更加不容易。然而,他们的压力,很多都是来自父母情绪的转移和过高的期望值,是父母把自己没实现的愿望想通过孩子来实现。我们天天晒着子女的小成功小幸福的时候,问一问自己,是仅仅为了满足自己可怜的虚荣心,还是发自肺腑的对孩子地欣赏和疼爱?不妨摸一摸自己的良心,我们对子女爱得有多深,我们爱自己多一些还是爱子女多一些。我惭愧,因为我反思,我爱自己更多一些。

           宽容出大师,慈爱暖心灵。相信长江后浪推前浪,相信一代更比一代强,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80后90后包括00后的孩子,一定会比我们强。我们致敬父辈最好的方式,就是要学习他们对孩子的宽容,崇尚他们爱子女远胜爱自己的慈悲,从而把爱深深地埋在心里,用实际行动展现人性的光辉,让子女从灵魂深处感受到那份爱的温暖。

           那过年的味道真的久违了,可是我好怀念。我怀念往事,怀念童年,怀念故乡,怀念那片任我飞的蓝天,怀念父亲母亲那张慈祥的笑脸,愿这种温暖的怀念陪伴我到永远。

                                 (2016年12月31日·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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