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xiàng)矣?且尔言过矣,虎兕(sì)出于柙(xiá),龟玉毁于椟(dú)中,是谁之过与?”
看到两年前河南处理造谣者的一则新闻。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朱熹注曰:典守者不能辞其责。历史证明,不是个人不努力,不是个人没能力,而是机制更重要。任何事项,必有征兆,天示不警,民谣不听,钳口以目,则错失理祸患于初萌的机会。归根结底,还是舍我其谁变成吾我自大,失去普敬初心,屠龙者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恶龙。
孔子提倡相权对君权的制衡,虎兕就是权力,具备爪牙,会伤人,要关进笼子。龟玉是礼器,象征信仰追求和体制,珍重谨慎收藏。
孔子认识到君权的不可靠,知道不能寄望于君主的个人修养,所以重视相权,而真正的突破意义在于引领了士大夫阶层的产生,孔子遂称圣,万世师表。皇族及与其伴生的贵族,是封建社会的统治阶层,权力的拥有者,期间的民主就是贵族民主,在中国历史上发展得不好,甚至为了稳定,采取了嫡长子继承制这一法统,算是满意解。
士大夫阶层就是知识分子阶层,这是中国历史社会结构的特殊性,孔子功不可没。所以说儒家是宗教,不如说儒家是政治流派,信仰传承绵绵不绝。这个士大夫阶层来源复杂,具有多阶级的包容性,但是信仰和语言统一。期间虽然有异化者,但那是欺世盗名者,不能改儒家之本意。孔子对儒家的意义,是把一个社会性职能如吏员,提炼升华成了沟通各阶层的政治信仰。
但这个阶层的软弱性在于要依托权力发挥作用,于是就造成了为王者师这种古怪的师生君臣关系,所以相权永远难以制衡君权。第二个软弱,就是一旦相权制衡君权成功,则造成了万历嘉靖朝的对立,士大夫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是土地垄断掏空国库肥了自家的私心作祟。
所以,毛泽东思想的伟大之处在于有信仰追求的知识分子,作为先知先觉者,不是与统治阶级结合,而是与工农大众结合,始终代表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保持屠龙者不异化为恶龙的初心。但是权力关进笼子,是一场自我斗争,个人、团体和阶级都要自我革命。孔门心法历三千年而不绝,马克思主义经历与中国文化相结合的毛泽东思想后,获得了文化土壤,也就迸发出新的生机。
但这条路很漫长和曲折,典守者如何成为并保持人类精神家园的守望者,如何与龟玉一样不被腐蚀和损毁?如何不为虎作伥,不化身虎兕恶龙?
这首先需要信仰和自我革命,但更关键的是在于机制。礼制是孔子三千年前设计的机制,民主是现代人类文明的成果。毛泽东和黄炎培的窑洞对,近百年后仍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但是转化为实践确是关山难越,一旦转化却发现是一片坦途,南粤故事,一句淡淡然的“系落实现有法规,并无创新”,可见其举重若轻,于是一切危机化于无形。
十年前开始的自我革命,是一次重大的胜利,十年后如何继续革命,是一次重大的挑战。前进的道路上只能依靠那些积极的力量,总会有曲折,但为苍生计,希望少一些曲折,多一些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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