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

  回家已经一个月了，做简历海投却收不到回音，望着窗外的世界，有一种不真实的体会，感觉世界会以我为中心在下一秒突然坍塌为一个积点，而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我本科学的畜牧专业，毕业后来到外省的的一家养鸡场工作，虽然早有耳闻养殖类工作的封闭，但为了尽快的还完助学贷款，我还是选择了这薪资比较高的工作。养鸡场建在山上，第一次入职，在山脚下坐车到山上用了一个小时，看着车窗外狭窄的盘山公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前几天才参加了毕业答辩，和宿舍的兄弟宿醉了一场，不久就成了一个社会人，还是在这样的地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回到灯红酒绿的城市。

  来了一个星期我才第一次看到厂长，在从宿舍到鸡舍的路上，他不高，有点黑，看起来挺老实，但像是那种我一回头他就坏笑的人。在这还习惯吗？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说，还行，就是没有信号，wifi又老是不行，烦人。他说，我想办法解决。我说，谢哥，那我去上班了。这段对话我现在记得很清楚，想忘却忘不掉。

  和我在一个鸡舍的人叫小北，大家都这么叫他，我叫他北哥。他比我年纪小，初中毕业家里人怕他出去惹事，就找人把他安排在了这里，在这里干了四年了，算是我的师傅。他和我不一样，每天乐呵呵的，不像我把情绪写在脸上，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讨厌这个工作，我在这没什么朋友，他是我唯一说的上话的人，我总觉得人喜欢那些有着自己没有的特质的人。

  一次给鸡喂料，喂料的机器老旧，传送齿轮常被饲料堵住，他用手去转，齿轮突然转动，他赶忙伸出了手。我在旁边看着，说，你咋没拉电闸，太吓人了。他说，我手快，不用关。我没说话，他说，这机器以前出过事，以前老员工都是一人管一个鸡舍，有天晚上加班喂料，这机器也是不转了，他拿手去转，手绞进去了，拔不出来，叫也没人听见，第二天早上凉透了，身下的鸡都在仰头喝着血。我说，咋解决的。他说，那家人就在这山上住，闹，公司给钱压下来的，听说给了20万。我说你想重蹈覆辙啊？他说，这不有你嘛。我觉得他是在寻找刺激。

  山上的日子过的很慢，不累，也没有惊喜，每天都在想离职的时间，我以为我喜欢安静，但过于平静且一成不变的生活疯狂的打着我的脸，我掉进了同一天的循环，却不能找到发泄自己内心阴暗的场景。

  每个星期会有员工去山下采购，轮着来，这次轮到小北和我去，山下是一个小县城或者是村，我说不清。我买了很多吃的，小北买了两本漫画，海贼王。我说，你还爱看这个。他说，有意思，有钱我也要去航海，没准以后能当个海员。我说，可以，有梦想。他笑了笑，说，喝酒不？买点啤酒，咱俩喝点。我说，公司不让，你买了咋俩偷着喝。他说，不用，少喝点就行。

  食堂晚上没人，我俩煮了锅麻辣烫，想吃火锅，没买到羊肉，也没买到底料。他喝了口酒，问我，在这感觉咋样。我说，累，不想干了，家有钱我早走了。他说，我也想走，爹妈身体都不行，干不了农活，全指着我这点工资，你能走，我走不了。我酒量不好，已经有些犯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他看了我一眼，说，能走早走，别困在这。一束光照在了我脸上，我向光的位置看去，晃眼，看不清，知道惹事了，但并不害怕。随后灯打开了，厂长和保安站在门口，闪光灯依旧开着。“知道公司规定吗？”他说话声音不大。小北说，知道。厂长说，那你俩这啥意思。我说，心情不好喝了点，下次不喝了。小北随后说，庄增你也来喝点，我请客。我能感觉到我在这的时间在倒计时了，但并不挽留。厂长说，你妈的不想干就滚。我没听清小北说的什么，啤酒瓶子砸在厂长脸上的画面让我酒意全无，我起身一脚踹在了正在打小北的保安身上，没踹正，还想再踹却被他一拳打在脸上，倒在地板上，看到颠倒的小北正望着地上的厂长，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北哭，样子和我认识的小北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