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婶婶因病去世,周五一早从北京赶回湖南老家奔丧。途中在长沙和堂哥一行回合,在当天暮色降临之前到了老家,第二天就是婶婶出殡之日,满打满算也就待了一整天,可算是来去匆匆。但这一天的见闻值得记录下来。
故乡是湖南中部一个普通的小山村。肖家在当地也算是一个大姓。我们这一支虽然开枝散叶速度较慢(因此显得同姓里辈分相对高),但也人丁兴旺,四世同堂。我也是爷爷辈的了呵呵。还有一个特点是我们这个家族留在老家的很少,从父辈开始因参军、工作、经商等原因就陆续离开老家到城里安家。大堂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几年前儿子也在城里买了房子,这两年也很少回老家了。
至于我,因母亲回城工作,五岁多就离开了老家到了邻近的县城,在那里长大。此后,故乡大概也就一年回一次,主要是看看年迈的奶奶。很长一段时间里,偶尔打开户口簿看到籍贯栏里的地名我都觉得有些突兀,有些陌生感。要说起对故乡的印象,不仅模糊,而且有些暗淡,部分是亲眼所见,部分是从父母和亲戚口中听来的:大片低矮甚至坍塌的村中老屋,虽然老爸讲过,那里有一位清代先祖参加湘军攻打太平军南征北战获得的家业,想必曾经是何等荣光;消失的不仅有老屋,还有村里的小学校舍,人员纷纷外流,学龄儿童太少,村里的小学校停办,改为和邻村合办,校舍最终被拆除了。
在回乡路上,我脑子里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 家乡还是我之前印象中的样子吗?
以前的乡间土路早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宽阔的水泥路,不仅如此,道路绕过村里的大水塘时还修了高速路上常见的那种金属护栏,道路两旁建有太阳能路灯,想必晚上不再要摸夜路了。第二天出殡的路上,不时看到有新建的小洋楼和停在门口的汽车,和我在前些年路过江浙农村见到的情形有几分类似。当然路边墙上也常见“要想脱贫快,全靠产业带”这样的脱贫标语,看来,家乡人在脱贫致富的路上步伐时越来越快了。
根据中国人的民间习俗,老人去世是当作“喜事“来办的,体现了民间对死亡和生命的一种理解,所谓”顺天尽命,乐生正死”。婶婶一辈子操劳,养育了两儿一女,协助叔叔做生意,本到了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却染上不治之症离世,让人不胜唏嘘。儿女们也是为了送母亲最后一程,办的比较隆重。道场做了六天,出殡前一天从市里请了花鼓戏剧团来进行文艺演出。花鼓戏时湖南的地方大戏,我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刘海砍樵》里“刘海哥”“胡大姐”这样的唱段。这次比较完整地看完了一出名叫《家和万事兴》的花鼓戏。这部戏情景设定在古代,围绕着家庭婆媳关系这样的永恒主题展开,对现实生活也有指导意义。故事梗概是这样的:恶毒媳妇姚玉珍对宽厚的婆婆很刻薄。一天,她准备给自己的70岁的父亲祝寿,却发现准备的寿饼少了两块,于是一口咬定是婆婆偷吃了,百般刁难,连自己的丈夫协调也无济于事,最后将婆婆逼的离家出走,没料到自己的父亲也是可怜人,在过寿之日被自己同样恶毒的儿媳赶出家门,不得已来女儿家栖身,女儿姚玉珍得知后大骂自己的嫂子恶毒。而此时心细的父亲发现亲家母不在家,追问得知她被自己的女儿逼走,十分心痛,不愿再认玉珍这个女儿。此时恰逢玉珍的婆婆又回家了,玉珍最终认错,一家人得以和解。戏里大量使用俚语乡音,听起来很亲切。专业演员唱念做打,表情很丰富,恰逢比较寒冷的腊月,演员敬业精神值得敬佩。花钱来听听这种传统戏,让其通过商业演出市场化的方式得以生存,也受受教育,这钱花的值。这个演出还有杂技表演,也很精彩。但开场的劲歌热舞不得不说让我感到有些画风不对,文艺汇演有了些大杂烩的感觉。
传统葬礼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仪式感了。规矩很多,需要专人指导才能完成,一个祭拜,需要安排人员的先后次序,且具体内容因人而异,需要进退有度,三拜九叩,好不复杂。但这些仪式感也是有其价值的,让人产生一种神圣感,敬畏感。提醒人们对传统、对生命要保持敬畏。
出殡的情形也是值得写一写。出殡队伍以管乐队开道,依次是彩旗、花圈,孝子举幡,其它逝者的晚辈戴孝跟在灵柩前后,锣鼓队断后。抬柩一次需要至少八人,走的是田间旧道,八里路可不容易,安排了两班人轮流,中途还停柩歇息了三次。途中有的人家会放挂鞭炮送行,孝子们需循声面向下跪磕头致谢。也不时有路边的乡亲主动来抬柩送一程,让人看到浓浓的乡情。
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但所见所闻还是改变我对老家的很多印象,它的传统,它现在的面貌,就像看的那个汇演一样,有一点大杂烩:富裕和贫穷,传统和现代,开放和保守,留守和离开等等。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它并不是刘欢的《弯弯的月亮》里唱到的故乡,不是什么岁月静好、保守落后,也不会走向荒芜没落,它在追赶时代变化的脚步,在变化发展。我家祖屋后面的山顶上是两个高高耸立的信号塔,在回程的路上,路过一个市镇,一个堂哥指着一片房屋说,政府正在规划以凤凰古城为样板,恢复这座千年古镇的原有面貌,借助原有的漂流资源,发展旅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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