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两位老人忽然变卦,前来救场的邰大爷坚持要使用自带的麦克风和音箱,演出现场临时排演三首较长的童谣……志愿者林强直到演出结束的第二天,才松了口气。
林强已经成为项目的志愿者主力,前四回演出请来的十几位老人,一半以上都是她找来的。林强回忆之前也出现过老人临时不来的情况,大都是身体原因或者家里人不同意。
「一位大爷是因为身体状况,另一位阿姨应该是把我的电话拉黑了,怎么打都打不通,后来用其他人电话打,她接完后说‘你们是传销还是推销的’,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林强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无奈地笑了笑。
「胡同童谣」进行到第四场,团队早已习惯了这类突发状况。
「我们在找老人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会让你觉得他们对你是有提防的,比如你过去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对你的眼神和语气其实都是‘你是谁’、‘你干嘛要跟我说话’,表现出来是这样,」小河表示他完全能理解,「新闻里诈骗老人的事情太多了,难免都会有戒备心,所以就需要我们特别耐心和真诚地去解释这个项目。」
为了应对这类情况,志愿者们在寻找老人的时候就会列一个备选名单,这次演出的邰大爷和吴阿姨就是被林强请来「救场」的两位老人。大家没想到的是,两位「救兵」为演出带来了「惊喜」。
邰大爷「变形计」
林强最初遇见邰大爷的时候,大爷正拿着自带的麦克风和音箱立在亭子里唱歌。
「邰大爷给我的印象是很显年轻。他戴着顶特别的帽子,唱歌的状态也很不一样,特别有范儿,随意聊几句就能感觉到他是个非常喜欢唱歌的人。」
邰大爷记起了几首自己小时候母亲唱的歌谣,还邀请林强有空一起来公园跟他学唱歌,「我后来确实跟着大爷学了一次,当时就感觉大爷人特别友善。」
但在小河一行人探访老人的当天,邰大爷忽然变得格外「叛逆」。
「一般你跟老人说一个观点,他就算没有百分百认同,也不会非常直接地拒绝,但邰大爷会很直接地说‘不是这样的’。」
老人还非常坚持用自己的麦克风和音箱唱歌。探访老人前一天,邰大爷曾询问是否需要带音箱,林强给了否定回复,但大爷还是将自己的音箱背了过来。不论小河和林强怎么劝,邰大爷都坚持认为用麦克风唱歌效果更好。
「邰大爷特别坚持,」小河回忆道,「他从音响上磨练了很多年的经验,觉得表演最重要的就是需要一个麦克风和音箱。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听过有人用专业设备录他的原声演唱,所以就会觉得清唱是不好听的。」
几番劝说后,邰大爷勉强接受了不用麦克风唱歌,但仍对整个胡同童谣项目持怀疑态度。即使演出当天,邰大爷在休息室里仍然跟林强「吐槽」他们是在瞎忙活。
「大爷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来做这件事。本来胡同童谣就少,老人还不一定能想起来,就算真的做出东西来,受众也不是很广。不流行的话,你花这么多功夫来做这些干什么呢?」
转变发生在演出结束一周后的老人回访。
刚一见面,邰大爷就掏出了自己手写的童谣歌词稿,开始认真地讲解每首歌如何演唱。坐在石阶上聊天时,大爷看着林强和拍摄团队,叹口气说:「这个命题被你们拿到也是不容易,所以我才随手给你们再收集了一些歌儿,凑合用吧。」
改变也许发生在小河听邰大爷哼了一遍歌谣后,就能立刻拿琴跟着他伴奏;也许发生在演出当天他踏入排练场时,发现真的有一群年轻人认真要跟他学童谣的时候。
小河说:「邰大爷当然会希望我们的节目能火,有更多人知道……但其实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应该有人要做的,而不是说这个东西会有热点我们才去做。」
「我这两年在做的事,很容易被人以为只是‘音乐走向大众’的活动,但对我来说,无论是‘回响行动’也好还是‘胡同童谣’也好,里面都有‘艺术和公共性‘的探讨……你只有参与进去了,才能真正体会到。」
寻回童谣中的诗意和美
热爱上网的吴阿姨,在探访老人的第一天就展现出对童谣极大的热情。
「自从你们跟我说了这事儿之后,我一有空就开始琢磨,有时候躺床上忽然想到几句词,我就赶紧上网去搜,看看有没有人唱过。」吴阿姨只要一谈到音乐相关的事儿就特别兴奋。
吴阿姨是参加第三回演出的曹阿姨的小学同桌。拥有一副好嗓子的吴阿姨,经常被老师推荐去参加各种歌唱比赛。凭着好记性和对音乐的热爱,吴阿姨走路上很随意地就唱出了四五首她精心挑选过的童谣,这给小河提供了很大的选择空间。
最终,小河挑选了《果园》和《小姑姑》这两首歌。后一首是从孩子发现家里新来了个非常勤劳的姑姑的事情,对应当年的干部下乡运动。小河跟阿姨商议后,决定修改几句歌词。
「很多童谣的歌词都有很强的时代烙印,完全去掉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通过简单修改,来削弱一些太有时空烙印的东西,让它能超越时空,在这个时代能更好地传播。」
吴阿姨和曹阿姨不约而同说起现在孩子们唱的童谣太无趣,「什么‘爸爸的爸爸是爷爷,妈妈的妈妈是奶奶’,这种歌儿真没意思。现在的小孩儿都开始唱大人的歌儿,三岁孩子整天都在那里唱什么‘一人我饮酒醉’,这都叫什么呀。」
小河觉得这种现象并不能怪孩子:「孩子们的耳朵是24小时打开的,大人们在听什么,孩子们自然会被影响到。我觉得孩子不一定非得要唱孩子的歌,但对于大人来说,他至少应该让孩子们知道:还有那些带有诗意和美的歌谣存在。」
诗意和美一直是小河挑选胡同童谣的隐性标尺。
「现在的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很理性,但他们(也许)不希望自己孩子可以是一个很有诗意或者是很富有幻想力的样子,这样的童年也太无趣了吧?」
每次演出现场,总有一些年轻的家长带着孩子一起报名来参加,赵瑾就是其中之一。
谈到胡同童谣,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她觉得记忆里的童谣好像在逐渐消失,「现在我给孩子唱的都是外国的一些童谣,感觉他们的歌词更有趣。有时候确实会觉得说我们自己的童谣去哪儿了,记不太清。」
小河认为童谣并没有消逝:「只要有孩子,就有孩子们愿意唱的歌儿。童谣并没有消失,问题在于大人跟孩子们相处的方式发生着改变。」
「音乐是直接跟情感有关系的。以前的人可能没有很多玩具或者动画片给孩子们看,在最原始的情况下,大人们带着足够的时间和爱意跟孩子们互动时,一些旋律也许自然而然就哼出来,再加上一些词,就变成了童谣。这些童谣里如果没有诗意和美,一定不会调动起孩子的注意力,更不会迅速地传播开来。」
「童谣没有消失,只是我们童谣里面的诗意和美消失了。当你发现这个问题后,你就会自然想着有没有能力为这个问题去做一些事。」
小河觉得现在是时候该做一些事情了。
《寻谣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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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园》
老伯伯请我们来到果园,
穿过了浓密的山楂树。
苹果呀、梨子呀吹到了地面,
红彤彤、黄澄澄又香又甜。
《小姑姑》
小斑鸠咕咕咕,我家来了个好姑姑,
同我吃的一锅饭,同我住的一间屋,
白天下地搞生产,回来扫地又喂猪。
有空教我学文化,还帮妈妈做衣服。
妈妈问她苦不苦,她说不苦不苦很幸福。
小斑鸠咕咕咕,我家有个好姑姑。
《冬天》
小小雪花漫天的飞,小小雪花满地的堆。
早上雪花一层层,雪下花草像盖被。
花草有被不怕冷,待到来年迎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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