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下裤子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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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斜卧在床上，被摇起45度的床不太舒适地贴着我的身体，我的裤子脱到大腿根部，露出整个大屁股。护士走进来，跟我确认了名字，然后放下手中的钢盆，从里面用两个镊子夹出一小块浸着中药的纱布。我已经明白了规矩，用手扳着自己一边的屁股，让肛门上的伤口暴露出来。护士借着镊子的力道，熟练地把纱布放到肛门上，我再配合地松开手，中药敷片的安放就完成了。

电烤灯发出的光很温暖，我安静地保持姿势，看看手机上缓存好的电视剧，或者看看书，或者随便想点什么，四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最近两周，从社交网络蒸发的这段日子里，我每天准时到医院报到，接受术后治疗和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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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办入院的时候，是个星期一，J君去上班了，我一个人来到医院。我选择的这个医院人少，挂了号一上楼就排到了我，医生让我用文章开头描述的那种姿势侧卧着，简单看了两眼，就说目前还不严重，叫我马上办理入院。

整个过程的效率都很高，十一点挂的号，到十二点之前，我就办好了入院，并且做好了入院后的一切检查。

下午，我去补刷社保卡的时候，只带了手牌，没带床头卡，入院处的医生为了确认身份问了我一句：“什么病？”我自然是有些难为情，但时间不等人，后面还排着队，我只好尽量提高了音量说：“痔疮。”结果里面传来追问：“内痔外痔还是混合痔？”

就在我脱口而出“混合痔”那三个字的时候，我突然了然，人生了病，真的要丧失很多东西，承受很多东西，一切我们在生活中会美化、避讳的字眼，在医院里都是再正常不过，那放下的优雅，似乎到出院也捡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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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安排在周二上午的十点左右，J君特意请假陪我，但最终他的陪伴让本来不紧张的我越发紧张起来。

做手术时的姿势还是一样的侧卧，我努力使自己放松，看向窗外的高楼，不去注意医生的动作，可医生要在那么关键的部位动刀子，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就紧张着，提心吊胆着。

医生要打麻药的时候，让我咳嗽一声，针头就刺进了肛门周围超敏感的肉墙，痛得我一阵晕乎，但医生仍然坚持在我肛门前后正中的部位戳了好几针。

经过十分钟左右热汗冷汗一起冒的煎熬，麻药打完，手术要开始了。我放松下来，庆幸这个世界上有麻药这种发明，让人在被割肉的时候不会感到那么明显的痛感。

但我高兴得太早了，事实是我太敏感了，麻药对我的麻醉效果真是微乎其微，打了麻药的我依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医生在我的内痔上面打药时枕头扎进去的瞬间痉挛，内痔结扎时绳子穿过痔肉的瞬间，就像在皮肉间穿针引线一样有肆虐的痛感。我还听到了医生操作着剪刀在我的外痔上面喀嚓喀嚓地剪过，并伴随着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然而，比惨叫更悲惨的是，我正在接受手术，我不能跑开，不能逃离这一切，我就像案板上的肉一样，医生要切我哪一块我都得受着，我还不该喊痛，因为医生给我打了麻药，很少有人会相信我真的是很痛。

就像医生曾问我：“很痛吗？”我说：“超级痛！”医生就假装不经意地追问一句：“超级痛是有多痛？”

出了手术室一步一挪地回到病房，在护士的反复要求下平躺着，压迫着伤口，全身肌肉紧张，减弱一点疼痛。我看着J君眼中的神情，读不出那是恐惧还是疼惜，肛门处的疼痛却又一波波袭来，让我应付不来，无心顾及那些浪不浪漫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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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君走后，我等术后两小时的时间节点一过，就赶紧侧卧着，终于舒服了一点，调出在家缓存好的电视剧来看，转移一下注意力，终于不再感到那么痛了。

术后的前两天，我乖乖地呆在医院里，输液、做治疗、点很贵很补的外卖。这两天的早上如厕过程我都是先蹲着小心翼翼，而后跪着撕心裂肺，再慢慢站起来如释重负。

第三天开始，早间如厕没那么痛苦了，我就在输完液、换完药后，慢慢挪回家。

第八天开始，不用输液了，就只需要抽出一个多小时时间，到医院做个治疗，然后换药，就能回家了。

这两周间，我住了一场院，写着这篇文章的时候还是住院的状态，只是身在家中。我还打包了所有的东西，搬了家，又收拾好了新家的一切。

一场病就像是一场新生，现在坐在落地窗前敲着键盘，记载着这个过程，感受到的是满足、充实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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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次彻头彻尾的痛之后，我改掉了很多坏习惯：

• 以前我蹲厕所看手机，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起来时腿脚发麻，每踩一脚都感觉像在过电；现在我蹲厕所不带手机，时间约莫控制在五分钟之内。

• 以前的我吃辣椒没得说，辣得冷汗热汗一起冒，还要继续吃，J君爱吃辣，我做菜时就放很多辣椒；现在我有意识地减少自己吃食的辣度，在做菜的时候也努力增加香度、减少辣度，我可不能让J君去经历一遍我的遭遇。

• 以前我对自己的肛门总是粗暴对待，只要擦得干净都不管纸有多干，也没有着重清洁过；现在我每天早上如厕完都要特意清洁肛门。

• 以前我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坐姿也不注意；现在我保持着标准坐姿，坐一会就起身活动一下，倒点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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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一下，住了一场院，我更清醒地认识到了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以及健康的生活习惯的重要性，并且更加注重生活的精致和质量。

人们总说，痛过方知情重。我现在只想说，脱下裤子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每养成一个不好的生活习惯，就是把自己往病床上推一步，那个悔恨，那个泪流，你也许只有真正“痛”过之后才能懂，但我还是想说，从现在开始，把靠向病床的自己，一步步往回拉吧。

不说了，我要去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