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青山，绿亩

暮色时分，晚饭过后，老人照常坐在门前望着眼前十里绿稻亩，生机勃勃，撮上一口浓茶，

十里稻亩前是一座青山，山色空蒙，绿荫点缀、云雾缭绕，烟火清凉，虽画卷一幅，可农村里并无陶公那番策扶老流憩，时矫首遐观的闲情雅致，求得身心健在，一方收成，儿孙同堂便是一个乡里老人最大的宿愿。

待夜色渐晚，凉风习过，周遭虫儿赋上一曲小调，老人望着绿油油的稻亩田，虽如青山褶皱的脸庞，却泛起一丝涟漪，嘴角可瞥见常日的难得的笑意，仿佛那绿油油的稻亩犹如自己那胖墩孙子，来回起伏的波浪亦如孙子蹦跳不已的身影，带给安静许久的屋里一份久违的热闹，老人搬起木凳回屋，却不急着入眠，灯火昏黄，厨房里老人清点了一番明日的食材，将昼时杀宰及托邻里买办的鸡豚狗彘放至冰箱，源于明日老人诞辰，一年里仅有几次通电的清冷冰箱一下变得充实，瓜果饮料样样俱全，明日就可以见到那可爱孙子，还有那年年忙不过来的儿子……唉，老人一声叹息，不过也未有怪意，仅仅无奈罢了，村里年轻人大多出外为生计奔波，留下老人们照顾孩童发挥余热，待孩童稍大，便将孩子也接到城里，独留老人依山傍亩，过去在农村经常能看见四世同堂的温情，如今越来越少，想想孙子甜甜的一声“爷爷”，老人还是怀着一份欣慰，稳妥地睡了一波踏实觉。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老人早早起来，精神抖擞，先将屋子打扫收拾个干净，炉火生开，炖一锅浓汤，泡一壶清茶，静候孙辈归来，红霞照日，绿肥迎风，稻亩一片生机盎然，青山也似乎变得硬朗。过了不久，亲戚朋友们也都陆续赶了过来，听着“嘟”一声，老人立刻站起身，望着远远驶来的小车，身子骨虽不灵活，脚步蹒跚，却急着走向路口，伸出头探。

车门刚一开，那胖墩孙子便从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爷爷～”，冲上前去一把把老人抱住，

老人身体都晃了一下，但却笑得合不拢嘴，“诶，诶，乖孙子”，

女人缓缓下来，小声呵道“小心一点，看把你爷爷都撞了”，男人也从车上提下两箱营养品，说“爸，您也是，还走过来干嘛，这不就一下到家门口了吗？”

“不碍事不碍事，小家伙长高了一点，力气也变大了，哈哈～”，老人抚摸着孙子的头，笑得更开心了，“来来来，先进屋，饭菜等会就好”，

“爸，我来，您就好好歇着，小米，你好好陪着爷爷啊”，女人笑着说到，进屋便径直走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好好好”旁边孙子聊着城里学校的生活，老人的弧线都没有下来过，仿佛这些天都没今天笑得多，不一会儿，男人手机一响，男人便把出门说个不停，

“爷爷，你有苹果吗？我想玩游戏”孩子睁大着眼睛，向老人撒娇，“苹果？冰箱里有，昨个刚买了一袋，随你吃，苹果怎么玩，又玩不得”老人指着冰箱那边，爱宠地眯着眼看着孙子，准备去冰箱里拿，“爸，孩子说的不是那吃的苹果，那个是一手机，这孩子在家天天就知道玩游戏”男人终于挂了手机，看着老人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大苹果，解释道，“来来，吃饭吧”，女人端菜出来，招呼小孩把爷爷牵过来。

“唉，老二他们在北方那边又回不了了”男人说道，“不碍事，昨晚他打电话给我了，你们有工作要忙就去忙，这个不要紧，好好赚钱就好，我一老头子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照顾好自己。”老人轻描淡写，只是笑着望了望埋头啃鸡腿的孙子，虽这么说，但心里难免一丝压抑与无奈，瞟一眼窗外的青山，青山也一样望着他，“嗯，爸，放心，等我们兄弟俩都赚到钱、有时间了，回来再好好孝敬你”男人拍着胸脯，给老人满上一口梅子酒。老人不做声，呡了口酒，眯着眼点了点头。

饭后茶闲，一屋热闹地谈论家常，男人又是一通电话，走过来忸怩地对跟孙子玩乐的老人说“爸，我们该走了”，

“就走？这么急，吃完晚饭吧，我这还有一堆东西没做啊，”老人抬头问到。

“没办法，公司里还有个案子下午就要结了，刚催得不行，媳妇也只请了半天假”

“孙子要不留下来……”老人看着孙子，

“爷爷，我要回去玩苹果，今天那个游戏还没升级呢，这里没意思，什么都没有”没等老人说完，那胖墩孙子无邪答到。

“好吧……也是，你们忙就去忙吧，现在小孩玩得也都是电脑，还有那个什么苹果，我送送你们”老人叹道。

“不用了，爸，您慢慢跟大叔四姨他们聊吧，对了……这里几百块钱你先拿着，多买点好吃的东西补补，不够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先走了，不用送了，您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啊”男人把一个红包放到老人口袋，头也不回，接过又响起来的电话，“出发了出发了，下午就到”，一打火，招呼了老人一声就出发。孩子把头伸出窗口喊“爷爷，再见！下回我再来！”

“下回，下回就够等去了”老人一声叹，木讷地对着车子摇了摇手，回过头不再去想，与亲戚们攀谈，也大笑地解释着“孩子们，生意现在都做的大，总是忙不赢。”半晌后，宾客散去，屋子又是空荡荡的留下老人一人了……

暮色时分，简单的晚饭过后，老人照常坐在门前，望着眼前的十里稻亩，生机勃勃，身旁搁一口浓茶，青山显得异常滞静，风停，霞尽，茶凉，老人木讷地望着眼前绿油油的稻亩，青山木讷地望着老人。

一切就只有老人，青山，绿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