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前年离开后,耄耋之年的父亲便成了我和妹最大的牵挂。我们想接父亲来城里住,他却执意不同意。父亲认为老家才是生命的根,家里才有母亲的影子。再说了,农村天宽地宽,车辆不多,骑车子既方便又安全,所以,无论我们再怎么劝他,他始终不到城里来。无奈何,我和妹只得每星期往家里跑。
腊月二十八那天,我因惦记父亲,就于早饭后乘车回到了娘家。到家后,看到父亲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我的心便放回到了肚子里。午饭后,大哥拎出来两大块肉和两条草鱼让我切成片油炸,我先将肉放在案板上一点点分解,切着切着,我发现刀忒钝了,切肉费时又费力。记得母亲在时,切肉前总要先磨刀,待刀磨锋利了,才拿来切肉。母亲告诉我磨刀不误砍柴工。可现在,母亲走了,这些小细节粗心的大哥是想不到的。看我切肉很费劲,大哥去找磨镰石,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算了,慢慢切吧,我在心里自我安慰。
父亲午饭后在看电视,见我在厨房切肉,他便时不时来和我说几句话。有一次,他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梦见你妈了,她一身白衣,飘飘然向我走来,我大声吵她,你只管你走了,不管我了,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默默无语。”说完话,父亲神色黯然,昏花的老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心里明白,过年了,父亲又想母亲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又何尝不思念我的母亲。我背过脸去,悄悄擦掉脸上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安慰父亲道:“我妈既然一袭白衣,说明她去了天堂,您别挂念她。听说天堂是一个好地方,那里有珍珠街道黄金门,金砖铺地玉石墙,生命果尽吃尽尝,生命河水甜又香。您说天堂好不好?”
“好,好!”父亲笑着又去看电视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鱼块和肉片切好了。侄媳妇找来盆子,把鱼块放进去,一看多半盆,真不少,她高兴得脸上笑开了花。肉片也有多半盆,有点多吧,多就多呗,让一家老少过年吃个够。平时忙忙碌碌,难得有闲功夫摆弄吃的,过节了,该吃吃,该喝喝,能玩玩,能乐乐,轻松快乐过个年。
切完下锅的肉,我又把另外二块肉肥瘦分开切成小块,装进袋子,放进冰箱冷藏。最后还有一个羊腿和羊骨头,我小心地用刀剔肉,剔了半天,剥离下来大约有四、五斤瘦肉。羊骨头上还有少许瘦肉,算了,不再剔了,冷冻起来以后熬萝卜菜吧。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父亲说天色已晚,让我快点去打车。我迅速洗一把手,急匆匆赶到公路边。正等车时,无意中抬头向西看,只见夕阳的余晖下,白发苍苍的父亲正迈着蹒跚的步子朝我走来,我急忙大声说:“这来来往往的车辆跑的多快,您来干啥呀?”
稍稍耳背的父亲听到我的话后,关心地说道:“我不放心,跑过来看看。”
“唉呀,叫我说您啥好呢?您眼神不好,我扶您去马路那边,好不好?”
“不行,就站这儿等车。”父亲的口气不容置疑。
“好好好。”我无可奈何地说道。
父亲像这样送我的次数已经是N次了。好多次我离开家后,他总是悄悄地骑上车子跟在后面。到了公路边,他支好自行车,然后就默默地站在那里,直到我坐上车,他才慢慢地骑上车子返回去。
“看,车来了!”父亲突然像个小孩一样指着公共汽车。上车前,我再三嘱咐父亲过马路慢点,小心车辆,他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车已启动了,而父亲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车,满眼透露着浓浓的不舍。我不忍心再看苍老的父亲,别过脸去,鼻子一酸,两行滚烫的热泪划过我的脸庞,流向我的嘴里,泛起淡淡的咸味。
父亲老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但只要我回去,岁月的痕迹也遮挡不住他满心的欢喜。余生的日子里,我要常回家看看,陪父亲说说话,拉拉家常,尽可能多给他一些关爱。毕竟,父亲在,家就在,希望就在,幸福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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