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作者: 阑禾 | 来源:发表于2018-07-28 15:18 被阅读0次

    烈风似刃,黑云盖顶。

    ——好一个风雨欲摧的苍茫世间!

    天地一片混沌之间,一道身影孑然矗立在高耸入云的山崖尖峰,昂首向天,仿佛在与那昏沉苍穹对峙。

    “杜师弟!”一道急迫吼声从山腰处传来。没有丝毫的回应,身影依然静静立着,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其无关。

    “回过头来!杜师弟!你回答我!”那吼声初听时才在半山腰,几息之间此时已近身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竟然杀了……师尊!”身后,一条魁梧壮汉赤红双目,须发皆张,紧束道袍下的虬扎肌肉因愤怒不住地颤抖。

    然而回答他的仍只有呼啸的山风,那道身影自始至终未动过一动。天边的黑云沸腾不止,翻滚低垂。

    与壮汉同行飞身登上崖顶的,还有数十名服色各异的修士,年龄大的已近耄耋,也有不少青年后生,但观其身形步法皆是迅捷轻灵,无一例外都是内功深厚之辈。猎风刮起他们的道袍衣襟上以金线刺绣一个古拙方正的‘鼎’字,逼得天鼎宗这许多好手倾巢而出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顾大哥”,那身影突然开口,声音清冽毫无波动,转身直视壮汉身后,拱手肃立。“弟子杜康,拜见各位师伯、师叔。”

    “住口!孽徒!我天鼎宗门下不曾有你这种畜生!”众人之中跳出一枯瘦老者戟指大骂“二十二年前我师兄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捡回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败类!”

    “好了,三弟。”另一面容清瞿,步履沉稳的老者越众而出,按下了先前暴跳如雷的同门。转眼望向断崖边那少年清冷的双眼,大声质问道:“天鼎宗弟子杜康,你勾结邪道妖人 ,弑师犯上,盗取本门重宝,大逆不道!此罪大恶极之所为,正道之士人人得而诛之!你可知你已犯下滔天大错!”

    “弟子不知。”少年直视老者,淡淡答道。“芸芸众生,平等无异。师伯所指的邪道妖人,可是我那化生门的道友么?化生门人现世以来未曾闻过有害人作恶之事。我辈皆为修道之人,所发愿不同,而大道归一,未有为恶之心何来邪道之说?”

    少年顿了顿,双拳紧握,指上关节泛白,咬了咬牙又道:“我师尊……杀我师尊的另有其人!这碧醅樽也是师尊亲手赐予于我。我杜康从不曾做过一件背逆本宗之事!若有一句谎话,今日就叫我元神俱灭,不得轮回!”

    “放屁!”他话音刚落,先前的暴怒老者已破口而出,“那化生门拘魂炼魄之法丧心病狂,违逆天道人伦,竟还为他们狡辩?你说师尊不是被你所害,还是他亲手给你的法器?我看你是真把我们当老糊涂了吧!”

    少年似乎是知道了辩解无用,苦笑一下不再做声。清瞿老者看场面再度僵化,只得打破沉默,再次道“杜康,你修为不够,已入魔道而不自知。你也知道,本宗门对叛徒罪犯是如何处置的,若不想过被锁在伏魔台上受那无尽天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就协助我们抓住那化生门妖人,将功补过,可以留你一魂一魄。”

    “你们抓住我,不过是想要我身上的碧醅樽罢了,我一个修为微末的炼器师,何德何能上那伏魔台。至于化生门……”少年斜了诸人一眼,流露出一丝不屑,“你们所图之物自己应该清楚。”

    “你……!”诸人的脸色皆是青白不定,那暴怒老者更是怒不可遏,“小畜生!今日老夫就替你师尊好好教训你!正道叛徒,给我死!!”

    老者暴吼一声,弓背凝腰,双脚下碎石立刻化为灰飞。泼天气势从他矮小身上爆发开来,满身气劲厚如山岳,利如神兵,周身爆出一连串破空之音,在场众修为不够的人,都不由得对这小老头生出忌惮之心,这就是强者的真正实力!

    “喝!”老者马步踢脚重重前踏,落脚处随即龟裂凹陷一处巨坑,“荡魔鼎——镇!”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在场每个人头顶传来。杜康只感觉在老者震脚的一刹那,自己天灵盖上仿佛有一只巨手,以浩然巨力从天而降,要把他按进无尽深渊!

    “嗡~”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一声轻响,从杜康手中传出,随即头上的压力消失了,师伯爆发出那恐怖的气势也如冰雪消融一般不见,这可是金丹大成期强者的全力一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轻巧化解掉了?

    所有人都讶然失语,那三师伯更不相信自己竟被一个毛头小子轻易给破招了,刚才自己明明在盛怒下已近全力一击,是真的动了杀心。待他们看清杜康手中那一只泛着盈盈清光的酒樽时,众人都不由得赞叹道“神器!”

    杜康接下老者一招,仍面不改色,道“三师伯,请多指教”,说罢,一手举起宝樽,一手掐诀捏咒。指诀一起,整个人的气势也疾速攀升,倒有几分要搬山倒岳的气概来。

    “落雷阵!”行诀完毕,眼底隐隐有精光划过,双眼更亮了几分。神器加持过的阵法立即显出撼天动地的威力,原本需要几名好手合力结成的繁复阵法,此时在杜康一人的引导下瞬息之间就已经蓄势待发。天顶的黑云此时如沸腾的开水,四合茫茫,愈加让人目不能视,唯有天边越来越亮,气浪一波一波向中间聚集、旋转,麟麟紫电漫空游动,滚滚惊雷一个接一个地炸开,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阵式未起,光是气势竟恐怖至斯!

    “杜康!你失了心智了吗?可是打算灭掉我宗门?!”见情势已不再为人所控,那几位老者纷纷发动,联手结阵护住身后弟子,这雷阵之快、范围之广委实从所未见,身后有宗门中尚未结丹的年轻弟子,可不敢让他们犯险。

    一圈圆形透明光幕笼罩众人,上面太极双鱼流转,各式繁复符文交映闪烁,是天鼎宗的防御大阵‘后土守御’。阵中众人皆神色紧张,面对这浩荡天威,无人敢再像之前那样轻视。

    双方阵法既成,一触即发之时,少年却突然笑了,曾经他抱有疑惑,有时会问自己这二十年问道修炼,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一刻他已寻到答案,心中一片清明。师门、道法、追兵都不见了,眼前只余下那个窈窕的身影……“笙妹…杜哥哥先走一步了…”

    他释然一笑,举杯遥指天边,突然撤下了周身防御,在众人不明所以之际,‘轰!’一道如龙雷柱从九天之上疾劈而下,正是直指那少年孤骜身影而去,最后看见的,是少年被雷光映照的淡然的双眼。

    风雷,无声无息地消散,天地又归于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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