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种
冬妈坐在院子里的小马凳上，手里抱着睡熟的小冬娘，太阳照射在她细嫩的脸上，睡得很沉。尽管母亲手里忙碌活计，花生紧凑的开壳声，似乎对她没有丝毫打扰。
村里的阿春婶扛着锄头在篱笆外面吆喝道：“她娘，你花生剥完了吗，需要帮忙吗？”
“她婶不用担心，这也没多少，一下就剥完了，也没有几粒籽，今年有没有收成还晓不得呢，你先去忙活吧。”
阿婶也只是顺口问候一下，也没想真的帮忙，毕竟春忙季节大家都要掐时间，把各种农作物安排下去，农业生产很讲究天时。
春天气温变化多端，阴雨每次绵延十几天，中间放晴几天，这时候的土壤湿度呈现饱和，具有良好的保温和恒温作用，有利于种子的萌发。
冬爸冬妈兴奋极了，搬出上个冬天封藏已久的锄头木和犁，摆在院子外头，让它们瞧一瞧太阳，然后扛着它们下地干活。
冬娘家里很穷，爷爷奶奶走得早，爸妈只好带着她去干活，母亲用背带将其固劳在背上，管不得她愿意不愿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放眼望去，村里的妇人农忙季节都是这么带娃的。
有时候冬娘会哇哇大哭，可能是被带子勒得紧有点难受，也可能是饿了，母亲不管她三七二十一，先是会用手弯到后背去拍拍她，喃喃细语哄她，冬娘一般会很快停止哭泣。如果她偶尔哭得厉害，母亲就会走到田埂旁将其放下来，抱在怀里。
随后，母亲会解开衣扣，露出乳头让冬娘吮吸，冬娘也会瞬间安静下来，用两只小手紧紧拽住母亲的乳房，开始只顾着自己饱腹，吸完后，这小崽子也安分不少，冬妈又会将她背起，继续干活。
日子一天天过着，冬娘婴儿皮肤也被晒得黝黑，晒伤是难免的，皮肤有些许干燥脱水，冬妈看着也很心疼，日子毕竟要过。
大叔大婶见了也会不由自主去逗逗这小家伙，来缓解一下劳作后的疲惫，冬娘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娘，虽然她现在还不会说话，但是她会用手和笑声与别人互动，把大伙儿逗的老开心了。
大家都会跟冬爸冬妈夸赞她的聪明伶俐，一小看大是村民们惯用的看相法，小时候灵活的孩子，在他们眼里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
冬爸冬妈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却乐呵呵的，觉得日子很有盼头。
农家人风吹日晒的日子是免不了的，不管是晴雨，都要下地干活。整个村就只有三头牛，今天到你家，明天到我家，牛每天去不同的人家里做客，大家都会相互帮衬，提高耕作和下秧速度，这样大家都能在春种结束前完成一轮播种，以免影响后面的二轮和三轮播种。
雨天蓑衣加斗笠，即使是下雨天冬娘也要跟着父母出工，难以想象她是怎样待在密不透气的蓑衣之下的过活，几个月大的娃儿那里经得起这折腾，才经历一天就感冒发烧了。
母亲很是自责，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出生时本就难产，村里没足岁的孩子夭折的也不少，母亲坐立不安，也着急上头，不停换着帕子，企图通过物理降温。
冬妈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孩子她爸，我看我们还是去趟村口老中医那里吧，我怕这孩子撑不过今晚。”
这时雨停了，空气中的凉意迎面扑来，天已微暗，这个瘦小的男人脸上写满了疲惫，沉思了许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冬妈又把话语重复了一遍，冬爸这才意识到，妻子在跟他说话，他们合计了一下家里拿得出手的东西，开始启程出发，冬爸抱着两件厚厚的蓑衣，冬妈用婴儿的小被子将冬娘紧紧包裹着，抱在怀里。
两人的步伐很急促，努力朝着老中医家赶，生怕耽误了时辰，他们的孩子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冬爸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祈祷着神灵，希望老天不要带走他们这苦命的女儿，世界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
老中医大多都是吃斋念佛之人，有着菩萨心肠，有钱出钱，有米给米，救助困难之人，分文不取，说法是救济万民，福荫后代。
老中医对冬娘进行了把脉，仔细瞅了瞅，摇了摇头，冬爸冬妈开始紧张起来，问老中医这是什么意思。
老中医说：“你们丫头烧的有点厉害，有可能会把脑子烧坏，留下病根，可能会变成一个傻子，你们还要救活吗？”
冬爸毫不犹豫地说道："您这说的什么话，本就是我们对不起她，怎么活活看着她死去，如果以后成为傻子，我们就养她一辈子。”
老中医见冬爸心意已决，内心笃定，于是给冬娘开了方子，叮嘱他们要用瓦罐煎服，务必每天三次。
冬娘在父母的照顾下，慢慢地恢复过来了，看起来与从前无异，冬爸觉得老中医是瞎说的，每天劳作之余，不忘抱抱他这可爱的女儿。
耕作再累，也要不忘哄女儿睡觉，其实他的内心还是悬着的，老中医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说的话很应验。
农忙季节很难顾及好孩子，爸妈也没有将她带到田间去了，而是将她暂时送去外婆家，让外婆帮忙照顾了一段时间，冬娘在被外婆照顾的日子，脸上多了几分神气，等冬爸忙完春种去接她，看着她那圆圆的小脸蛋，内心由衷地喜悦。
接回冬娘后，爸爸每天把女儿架在脖子上，行走于田间，冬爸自言自语指着田里的禾苗告诉女儿，这是水稻，今天我们终于有白米粥喝了。他还没有意识到，女儿现在还不会说话，也辨认不清这些东西。
父女俩的身影在田间格外显眼，微风拂过田间，摇动着绿油油的禾苗，风从山的这边，吹到山的那边，冬娘抓挠着父亲的头发，冬爸沉浸在与女儿相处的喜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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