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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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站在摩天大楼的顶上，大强有些眩晕，他只是想站在这个城市的制高点痛痛快快透口气。远处绵延不绝的高楼大厦与灰黑色的天空相接，一丝泛白的光线渐渐从东方地平线上把黑夜掀开了一条缝隙，不一会儿天就大亮了。大强撑起濒于崩溃的精神，深吸一口气，顺手摸出一根烟放到嘴里，打火机轰然冒出火光的时候，一个黝黑的东西伸到了他的面前。

一

这个怪异的多面体和鹌鹑蛋大小差不多，形状极不规则，大强绞尽脑汁也给不出一个具体形象的描述。幽深的黑色透着一股吸引一切的力量，似乎这个世界的黑色全被它吸收了，不掺杂一丝温度的黑，连打火机冒出的火苗也被靠近的多面体吞噬。

大强收起打火机，扭头看向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老人。老人瘦小精干，腰板挺直，头发黑如墨色，干瘪的脸上皱纹堆叠，一双眼睛深邃犀利，鼻子像一个模具贴在脸上，远超出五官该有的尺寸。宽大的制服披在身上，像大楼保安服装，仔细看又像警察的服装，或者都不是。老人托着多面体的手不大却饱满圆润，视觉上厚实柔软，和老人年龄很不匹配。老人没有看他，直视着地平线的方向。

“连续三天，你每天天不亮都会到这里来，抽上三根烟，从天黑站到太阳出来，然后做一遍八段锦的动作，再从天井走回办公室。八段锦的动作虽然不是很标准，但也还能看，呵呵呵呵……”老人略微沙哑带着尖厉的声音在描述着大强做过的事情。

大强并没有特别惊讶，他的大脑仍然还在思考着工作上的事情，还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老人会出现。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一个保安随便调取一下监控就啥都知道了，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大强瞥了一眼老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像大楼保安室有这么样一个老人，但好像又没有这么瘦小。

“还有，这套动作是我从手机上花钱买了教程的，因为工作忙只练习过几次，还不太熟悉，但每次练习过后浑身舒爽，就坚持下来了。”大强觉得这个老头真是鸡蛋里挑骨头。

“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老人问。

“哪有那闲时间照镜子，这十来天每天都是对着屏幕，我连上厕所都是掐着时间点，黑砖窑卖命可能都没有我勤快，今天我实在撑不住了，上来喘口气，这不就看到你了。”大强如实说。

“看看你，两眼无光，眼圈乌黑，印堂发暗，面色憔悴，虽然还有些活人气息，但在快速丧失温度，如果不是八段锦替你续命，今天你就已经倒在这个天台上了。”老人说得越来越可怕，让大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大强伸手揉了揉脸，扯了扯耳朵，又张大嘴动了动下巴，再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感觉舒爽了一点点，怀疑地看了看老人。

“你是不是脑残剧看多了，装神棍？”

“别管神棍不神棍，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被领导为难，委屈自己，依然努力用实绩证明自己，你不明白那个领导就是看不得你有成绩。八段锦虽然能缓解你的压力，但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你可能很快会从这个楼顶跳下去，我看到了你对死的渴望。”老人说得轻描淡写，却震撼了大强。

大强确实有过死的想法，上周五早上在这里的时候，他就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当时他负责的项目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领导为难，资金被截，骨干流失，是他一个人死死撑着才坚持到了现在。就像老人说的那样，如果这一次再没有改观，他可能真会从这里一跃而下，结束这毫无希望的生活。

“你有办法？”强掩惊慌，大强紧接着问。

“那当然，这个小东西我们暂且叫它时空锁，它可以利用现实世界的时间缝隙，锁定一个独立于 24 小时之外的专有时空，再从原来的时间缝隙还原到现实世界，丝毫不影响现实世界的秩序，完美解决你时间不够用的问题，而且还有你意想不到的作用，或许还可以解决其他问题。有没有兴趣？”老人有些傲娇，似乎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说完就把不圆不方的东西放到了大强的手心里，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二

大强心怀戒备，怕老人讹诈他，伸出的手并没有动，只是看着。

“你可看好了，我没有动，是你放上来的，掉地上摔坏了也和我没关系。”

“呵呵呵呵，你觉得我很像讹人的吗？”

“不像，但人不可貌相，谁能知道你是不是居心叵测。”

“你感受一下，时空锁自己也会选择人的，我给你了，它不一定会认可你。”

“嘁，老神棍！”

大强嘴上说着，仔细感应了一下。一瞬间就觉得手心一阵冰凉，直达心脏，整个身体像是被一瞬间冰冻了一般，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很多，以对抗寒冷侵入身体。这个小东西似乎有无数触手透过皮肤，侵入肌肉，链接神经，冲入脑海，大量信息在大脑里扎根生长。

各种有关时空锁的信息在脑海里生成，像复苏的久远记忆一样。

时空锁，靠人体电信号工作，贴身携带，通过人体血液流速、神经紧张程度、肌肉群运动状态以及周边环境因素等，综合判断使用者整体状态，然后把工作中的空闲时间累计在时空锁里，特别提醒会议时间可以全程累计。对于大强来说，会议是最浪费时间的，时空锁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时间利器。

操作方法很简单，时空锁有一个面的颜色与其他面不同，大拇指覆盖三秒，完成时空锁的认证启动。这个面的颜色会随着人机融合度提高而变化，直到整个时空锁所有面的颜色一致，也就是人和锁完全契合之时，才算时空锁真正和人融合，也才能完全按照使用者的想法工作。

大强立即来了兴趣，小小的时空锁正是他急切需要的。他自己也在做人工智能设备开发，一直梦想着能亲手做一个时空开发方面的设备，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材料而不得不放弃，万没想到有人已经先一步实现了，他兴奋不已。

在加班风气日盛的今天，公司领导动不动就宣扬996、007， 搞得每个人都很卷很疲惫，可又没任何办法。大强这种中层小领导更甚，每天绝大部分时间是被工作占用的，已经分不清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了。有时候一上班就是几天，吃睡都在办公室，家成了遥远的地方，休息更是奢望。他早想有一个工具能够实现时空跳转，躲避这无处不在的加班。

“这东西怎么收费？有什么风险？”大强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最可口的饭菜，不可能轻易获得。

“我们不收费，你只要使用就可以了，但公司会收取时间利息，你每次累计使用六十分钟，将由系统抽取一分钟作为报酬拿走。”老人说。

“也就是我在时空锁里的时间缩水了，现实六十分钟，时空锁里只有五十九分钟，不过已经很不错了，我同意了。”大强说。

“好，一言为定，这个时空锁就是你的了。你有三次免费试用的机会，不限时间，第四次开始就要计时并收取时间利息了，希望你玩得开心！”老人还不算彻底坏良心，把时空锁嵌入一条手链上，交给大强。

大强看着初升的太阳，陷入沉思。他知道高科技智能设备的风险，尤其是这种直接侵入人体神经系统和大脑的设备，风险更大，但他更需要解决眼前问题。他并不打算把时空锁的事情告诉家人，在不明确风险后果的情况下，他不愿意家人担心害怕。

大强尝试着启动了时空锁，身体并无异常。接着又练习了一遍八段锦，然后抚摸着戴在右手腕的时空锁手链，通过意念查看时间累计情况，脑海里一个绿色区域还处于混沌状态，就像时间漩涡一样，无底无边，随时准备吞噬一切。老人说的应该是真的，大强兴奋不已。

回到办公室，大强把杂乱的桌面收拾整齐，又精神百倍地打扫了一遍卫生，这才出门去吃早饭。不知道是时空锁的力量使然还是自身比较兴奋，大强第一次走路一蹦三跳。看到门口保安在看他，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哟！大强今天状态不错啊，是买的股票涨停了吧？”

“大爷，我确实是今天心情不错，股票什么样我还真没注意。”

“赶紧看看吧，一早上都在讨论股票的事，都涨疯了，还以为你股票赚翻了呢，这么高兴。”

“好的好的，大爷，我现在就看！”

大强拿出手机开始翻看股票情况。他早就对持续走低的股市行情失去了信心，再加上这几天项目攻坚期，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关注股票了。这会儿一看，他买的几只股票确实涨疯了，大强喜出望外，走在路上开始哼唱起小曲来。

喜事连连，大强觉得不太真实，吃饭的时候他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眼泪差点流出来，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三

一旦有了底气，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公司早会的时候，分管项目的领导又一次针对大强。

“大强负责的这个项目进度太慢，照目前情况看，今年的资金没办法回笼，可能会拖垮公司，我建议配一个研发骨干共同推进，也请人事的领导考虑一下。”

大强知道领导说的研发骨干是谁，是这位分管项目的领导的侄子，上次已经提过一次建议了，被人事的领导拖着没给办。项目领导就把大强团队的人调走了几个，让本就压力山大的大强更加艰难，不得已把更多的工作揽到自己身上，加班加点只为了保住项目保住工作。

如今有了时空锁，他再不怕加班，加班越多反而能累计更多的休息时间，这么算下来，他可以一个人顶上三四个人的工作量。有了这样的底气，大强也不再默不作声。

“项目我努力在一个月内完成，但是这个项目上的人不能再动，一个月后我会给领导们一个交代。”

“一个月？你确定？军令状可不是乱立的，如果完不成怎么办？”项目领导明显是要把大强逼到绝路上。

“一个月！就一个月！如果完不成，我拱手让出负责人位置。”大强知道有人比他还着急要摘项目的果子了，不过他也有底气一个月做完。

“好，一言为定，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你的结果！”项目分管领导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完成了某种许诺。

大强看不得这帮道貌岸然的领导，嘴上说的都是深明大义，背地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勾当。会议上除了浪费时间的扯淡，根本没什么实际意义。有些事情说与不说都在做，说来说去还是那些事情。领导们说着鼓励的话，下属说着应付的话，最后一哄而散，一个个满脸欢笑，似乎解决了阻碍国家发展的大问题。

回到工作岗位，大强一阵头疼，会议上做了保证实在是被逼无奈，活还是要实打实地干，现在得想个高效率的办法，如果还是以前那样，一个月肯定不行。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把玩时空锁的手链，刚刚触摸到手上，一阵清凉传来，大强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趁着这个机会他大脑快速运转，想着对策。

刚刚筹划到关键处，大脑那片区域提示累积时间已经用完，自动退出了时空锁，办公室里一片闹腾，依然还是刚刚开完会的时候。

“强哥，你是不是在会上把余副总给气着了，刚才看他从会议室出来看你的眼神不大对啊。”

“是啊，那脸色不是一般的铁青，快赶上黄瓜皮了！”

“快和我们说说，今天会上形成什么结论了？看样子一定是对我们有利的，要不然余副总不会生那么大气。”

“大强，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呀，别被余副总把我们这个团队真给拆了，那就彻底完了。”

大强看着一个一个渴望八卦的脸，长叹一口气，他根本没注意听大家讨论的问题，他还沉浸在对时空锁的震撼里。

“哪有什么有利没利的，领导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生气还不是我没按他预想的被拿捏？接下来我们任务会很重，我已经立下军令状一个月内完成项目，大家看看怎么样？”

大强刚说完，所有人都安静了，连刚刚想说话的人也立即闭上了嘴巴，一个个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强，好像看到了外星人。

“怎么了？都没有信心？那我们岂不是真要散伙了？”大强知道大家反应会比较大，但没想到会这么震撼。

“不是，强总，您不想玩也别断我们后路啊，这一个月怎么可能完成三个月的任务？”

“我们做了这么久了，加班都已经是常态了，也才做成这样，你是准备再招人帮忙还是有什么其他渠道？”

“强老大，咱立军令状的时候也要冷静一下啊，这拍完胸脯不能再拍屁股走人吧？”

“大强，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了？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肯定有辙是不是？”

大强听着他们的议论，他就喜欢这样的氛围，一直以来大家都有啥说啥，不需要互相藏着掖着，这也是大强对这个团队有信心的底气。

“还是连哥懂我，也不能说有绝对的把握，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做成。这样吧，趁着这个时间，我把工作安排再调整一下，大家记一下，接下来一个月稍微忙一些，但也是争口气的机会。”

真正做事情不能总是听大家的，一定是广泛征求意见，再集中使用一锤定音的决策权，要不然艰巨的工作永远也干不成。大强没有继续和大家讨论为什么，直接把任务进行了部分调整。

目前的项目工作量比较大的他自己承担了，每个人的任务更单一，以保证有限的时间里效率更高。同时他又回答了一部分问题，尽力争取支持，也是给大家一颗定心丸。

一切都重新开始，大强似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但一想到晚上回家还得面对老婆冰冷的脸，刚起身准备下班的他又有些踟蹰了。

四

“你终于回来了？还以为你把公司当家了呢？一个人住在公司多自在啊，不用操心孩子，不用操心吃喝，还回来干什么？”

大强刚回到家就被老婆一顿数落，他没有回应。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默不作声，要不然又是一番更激烈的争吵，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一说你就当哑巴，一说你就当哑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不想过就散伙！”大强老婆越说越激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并不想放过大强。

大强强压心中不满，稳了稳情绪。

“我工作已经很累了，你先让我喘口气。”

“你累？我不累吗？全家就你累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好好好，你们都累，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到你们，我以后注意。”大强并不想激化矛盾，他知道老婆也不容易，既要照顾孩子，还要应付工作，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多，只能是大强承受攻击。

大强老婆恨恨地看着正在脱换衣服的大强，似有万把钢刀从眼睛里飞出，让大强很不自在，随手就把衣服扔在了沙发上，袜子蹬掉，踢到了门口的鞋子边上，大强动作做得很是熟练。

“不要乱扔衣服！”老婆一声怒吼，把大强吓了一跳。

“蜕壳一样到处乱扔，哪次不是我收拾？！以后你自己收拾，爱扔哪扔哪儿！姑奶奶不伺候了！”老婆说完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把客厅留给了大强。

路灯的光忽明忽暗地在墙上闪现，不时有车子经过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楼下草丛里虫子的鸣叫，大强毫无睡意。有多久没有和老婆心平气和说话了？又有多久没有坐下来一起温和地吃饭了？更有多久没有手牵手散步或者逛街了？难道婚姻真的这么让人讨厌吗？缺少了感情的婚姻要它何用？如果下次再说不过了就离了吧，这么耗着真没意义。

大强很早以前已经感觉到老婆态度的变化了，自己越来越成为她看不惯的人，任何一个小失误或者小毛病都会被无限放大，很多次在孩子面前搞得大强很难堪。他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没了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俩早已经分道扬镳了。

他又开始摸时空锁的手串，如果这个小东西能吸收人的怒气多好啊，把周围对自己的怒气全部吸收消化掉，那么在可见的范围内永远风平浪静。但天底下的事情多不完美，就像大强正在攻坚的项目，他一直认为是人工智能新突破，却一直得不到有效资金支持，只能用公司有限的研发经费续命，还要受公司领导的为难。

想着想着，大强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这一夜睡得特别长，前一段睡得极不安稳，噩梦不断，好几次翻身掉到地上。他就像被挤上独木桥的老牛，进退两难，随时会掉落下来，摔个粉身碎骨。后一段睡得极其平静，大强在梦里一直都是在天堂的云朵里翻滚，松软香甜，轻快舒服。

五

早上天刚亮大强就醒了，这一觉睡得极其的长，好像睡过了几个世纪，完全没有缺觉睡不够的感觉了，睡得饱饱的。他知道这肯定是时空锁在发挥作用，提高了他的睡眠质量，这算是意外收获吧，大强心里想着。

睡眠问题已经困扰大强很久了，为此他专门在医院找专家看过，吃过一段时间的药，但是也只好了一段时间，依然不能持久。睡眠质量差直接导致工作效率低下，平时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已经开始有抑郁倾向。生活和工作的双重压力，差点让他从单位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好在及时悬崖勒马，得到了这个时空锁。

大强抚摸着时空锁，更加好奇了。科技的发展总是围绕着人类的弱点或者缺陷。脚步到达不了的地方，有仿生机器人可以无所不能，力量不够强大的时候，有各种重型设备可以代劳，记忆无法兼顾的时候，有智能设备存储无限量的资料。目前除了思想意识无法在智能设备上复制，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已经完全可以被智能设备取代了。

大强很多时候也觉得奇怪，人身上无数的神经元加上电信号就能形成看不见摸不着的思想意识，而复制到智能机器人身上却只能模仿，丝毫也产生不了意识，即使有天量的数据库也形成不了自主意识，更不会产生思维，这里肯定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没被注意到。或者这个因素就是人类自身的意识，意识不能产生它自己，必须让智能设备自主发展，但那又不是人为控制下的智能领域了。这就像不能让一棵树直接长成和它自身一样的树，它必须生根发芽，长出枝杈，开花结果，然后继续新的轮回。

大强越想越兴奋，突然就来了灵感，拎上衣服和电脑就出门了，到单位后立即把新的想法写了下来。理清思路后，很久突破不了的关键点一下子就畅通了，对于一个月完成项目他更是信心百倍。

看看时间还早，大强又上了顶楼，看太阳升起，练习两遍八段锦，然后坐在平台上抽烟。飘起来的烟雾和远处的蒸腾而起的太阳重叠，整个世界都朦胧起来。

“感觉如何？看你今天状态比昨天好多了，只是你这家庭关系要搞好了，别为了工作耽误了家庭。”老人再次出现。

“随她吧，每个人都会变，好坏自有分寸。你这个小东西是不是有助眠效果？”大强不想在家庭问题上和外人讨论，转而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吗？因人而异吧，基础功能是收集碎片化的时间，扩展功能还在开发。或者说我们也没有把这种物质特性摸准，只开发了它的时间功能。”老人说。

“半成品？拿我当小白鼠了？”大强有些担心出问题，他就是因为智能设备的不可控性才卡在实验阶段的，迟迟不敢下决心将最庞大的一组数据投入到设备上。没想到这个老头的胆子这么大，万一失控，大强岂不是就成了第一个机器控制的肉体人，想想就后怕。

“不能这么说，先进实用的东西要用起来才符合它存在的意义，总是这也怕那也怕这世界怎么发展？它能解决你当前最紧迫的问题，还可以同步开发新功能，一举两得不好吗？”老人说。

大强也懒得和一个固执的老人理论，目前的法律在这方面还是空白，他也无法说服对方。目前看这个时空锁的利大于弊，或者还没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弊端，一切都只是猜测，那大强倒也乐于享受智能科技产品带来的便捷。

六

随着与时空锁的融合越来越深，大强对它的依赖也越来越严重，有一部分大脑神经已经与时空锁的信号重叠，尤其是与时间相关的事情已经从一开始的辅助处理发展成现在自主处理，很多繁杂的事情被安排得井然有序，任何事情在大强面前都变得胸有成竹，再没有因为来不及而慌乱。

不到十天的时间，大强发现自己过去的记忆被重新梳理，每一件都更清晰了，像是在眼前重新发生了一遍。而且对项目的掌握更是细到以分钟计，就像一幅巨大的思维脉络图展现在脑海里，大强可以随意抓取任何一个节点，分析问题，查漏补缺。

他又仔细想了想项目进展情况，大量的讯息从脉络图里跳出来，自动形成一个动态发展场景。大强想知道阿华负责的数据模块整合到哪一步了，刚想喊阿华过来，阿华就已经走了过来。

“强总，数据模块目前是这样的，要完成最终数据应用需要四个步骤……”阿华一上来就开始汇报大强刚才只是在脑海里想到的需求。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吗？”大强有些懵，他打断了阿华的汇报。

“不是，强总，刚刚你叫我过来汇报进度的啊，你又不想听了？”阿华也莫名其妙，疑惑地看向大强。

“你们几个听到我叫阿华了吗？”大强怀疑地问旁边其他人。

“没有！”几个人同时说。

“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强总喊我，说想知道数据模块整合进度，我就过来汇报了，你们是不是又在整蛊我？”阿华不相信只有他自己听到。

“真没有任何人出声，阿华你是不是因为紧张出现幻听了？”

“我也没听到有人说话，或者是强总悄悄地和你说的？”

“什么悄悄地，就是强总直接喊的我，要不然我闲得没事干了，跑这里浪费时间！你们是不是耳朵都有问题了？”阿华依然坚定地说是大强喊他了。

“你说得对，喊你了，开个玩笑。我确实想了解进度，你继续说吧。”大强一句话结束了大家的讨论。

大强确实没有喊阿华，刚才只是想到这个事情，或者说只是有了想法，还没有行动，却带出了后果。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时空锁在自主发挥，影响了办公室这片时空了。

最近时空锁越来越不受控制，时不时会主动收集大强集中关注对象的信息。比如一株不知名植物的信息，一只不知名的鸟儿的信息，还有路边走过去的靓丽女生的信息，偶尔还会把对方的想法传递到大强的脑海里，搞得大强内心很不安。

虽然时空锁能够帮助自己完成很多事情，功能也特别强大，但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影响别人，他还是觉得这个时空锁有些不太对劲。人的懒惰和贪念是深植于基因里的吧，只要享受过便利的服务就很难放弃，无法回到过去。大强就是这样，随着和时空锁融合越来越深，像上了瘾一样，即使明知会有问题也戒不掉了。

听完阿华的汇报后，大强脑海里的项目脉络图不断完善，照这个趋势下去，如期完成任务不成任何问题，因为最为关键的堵点已经有了眉目，大强有信心再用十天左右的时间解决。

大强对目前进度很满意，开始筹划着下周搞个聚会活动，给大家放松一下，以应对最后攻坚战，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大强，你还要不要这个家？快滚回来！你儿子脚趾头断了！”手机里传来老婆刺耳的怒喊。

“我马上到，你们在哪儿？”大强来不及收拾东西，直接就出了办公室。

“直接去市人民医院！”老婆说完就挂了电话。

七

大强到医院的时候，老婆抱着儿子坐在外科门诊外面的长椅上，母亲陪在旁边。

“你看看，我这老了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在那里玩那个什么玩具，不小心砸到脚了，我又看不见，娃哭了才知道，都怪我了，唉！”母亲看到大强就开始说。

“那是能玩的玩具吗？那是大人用的健身器材，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玩？”妻子脸色难看，不停地埋怨。

儿子还在不停地哭。大强拉过儿子的腿，看了看脚，袜子已经脱掉，整个大拇指都是血，指甲直接裂开。大强也很心疼，低着头没说话。

很快叫到号，医生一边检查一边慢悠悠地说，“看样子没啥大碍，我先给消毒洗一下，等会儿直接去拍个片子看看，很快的，先别着急。”

儿子在医生看过后就不哭了，医生的手好像有一种魔力，似乎能止住受伤部位的疼痛。

片子拍完之后回到外科诊室，等了没多大会儿，被医生喊了进去。

“没大事，就是软组织损伤，指甲可能要换新的了。我来抹点药包上，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换个药，后面就不用包了，每天抹一抹碘伏就好了。”

医生再次消完毒准备包扎的东西，一边缠绕着纱布，一边说，“奶奶也不用太自责，没大事呵，要不然这罪过可大了。”

“没事就好，小孩子也是顽皮，又没有风险意识，奶奶跟着跑来跑去已经很累了，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大强妻子的情绪缓和了很多，不再哭丧着脸。

临走的时候，医生又叮嘱别忘了明天来换药，他们连着说谢谢，走出诊室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大强明显感觉到妻子的冷漠和疏离，根本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他们之间除了孩子的事情还有三言两语的交流，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到家以后，大强陪着儿子玩猜字谜，母亲在做饭，妻子低着头刷着手机。

大强一边玩一边在想着怎么和妻子沟通自己的想法，最近也确实工作牵扯太多，忽略了妻子的感受。正想着，妻子猛然放下手机，看向他，把大强看得直发毛。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话？要说就痛痛快快地说，别这样偷偷摸摸，像个贼一样，让人刺挠得难受。”妻子说。

大强又一次尴尬了，真想把时空锁拿出来捶打一千遍，告诉它不要惹事生非。机器就是不靠谱，根本理解不了欲说还休的意境，也理解不了人类情感上的真正需要。等自己闲下来一定给它制定一个对外沟通的规则，再这样擅自行动，大强会被逼疯的。

“没说啊，我在和儿子玩游戏，是不是你听错了？”大强习惯性地反驳了一下，又接着说，“我确实想和你说说话，但每次看到你那要吃了我的眼神，就被吓得缩回去了。”

“你别诬陷好人，我顶多是生气。你快把家当旅馆了吧？你多久没抱儿子了？儿子上几年级你知道吗？还说我生气，是你会不会生气？”妻子又是一顿数落。

“您说得对，我错了，最近确实是工作有点问题了，一直操心工作，没顾及到你们，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一定改过自新，工作要做，家庭一样也要管。是吧，儿子，你又赢了。”大强和儿子玩得心情很好。

“谁稀罕你的道歉，你要能多顾及家庭，我就谢天谢地了。今天正好大家都有空，我们出去吃饭吧，好久没有出去聚餐了，还真想。”

“好好好，让奶奶别做饭了，我们都去，天天对着那个破电脑，我整个人都快方了！今天不去想工作的破事了。”

大强万没想到妻子这么主动，上次他们一起外面吃饭应该是一年前了吧。这一年来，大强快被工作压垮了，也导致夫妻关系逐渐紧张，差一点就分崩离析。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刚想到这里，脑海里浮现一句话：火锅在她脑信号里出现了七次，还在增加。大强一愣神，知道时空锁又开始读取妻子的大脑信息了。

“我们去吃旁边商场里新开的一家店的火锅吧，捧个场，听说他们等位服务又上新了，可以做美甲，去体验一把。”大强提出建议。

“好，我正想去，还是他们的火锅好吃，他们还能帮带孩子，到时候把孩子给他们带一下试试，哈哈哈……”妻子丝毫没有犹豫，看起来心情变得很好了。

“走了，儿子，去喊奶奶一起出去吃饭，我去换身衣服。”

八

不得不感谢时空锁的帮助，只要在家里，大强能很清晰地知晓妻子的需求想法，想办法迎合她，也得到了妻子认可回应，他们一改当初针锋相对的状态。家庭关系不再紧张，大强有了最强大情感支持，抑郁的情绪完全消失。

时间在幸福加持下过得会特别快，能有“白驹过隙”之感慨的人想必一样不愿意幸福时光溜走得太快。

转眼距离项目交差时间只有两天了，项目基本已经完成，大强最后把项目情况做个汇总，准备汇报材料。这一个月来，大家忙而不乱，每一步都扎扎实实，这个项目从开始以来从未做得这么顺畅过。项目领导也来看过，当时正乱的时候，还被别有用心地安慰了一下。大强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而且和这种以权谋私的人计较太没水平。

公司对大强的项目进行审核验收的大会定在了明天下午，大强胸有成竹。下午，他早早地就把项目上的人放走了，让大家好好去放松一下。

晚上，妻子做了一大桌的菜，还备了一瓶红酒，大强惊讶于妻子的体贴，也更享受着被爱的幸福。

“爸爸，妈妈是不是爱你比爱我还多啊？你看看，她从来没有给我做过这么多菜。”儿子看着一桌的菜噘起了嘴。

“那怎么会呢？妈妈爱你肯定是最多的呀，照顾你，帮你穿衣服，给你讲故事，陪你玩游戏，哪一个都比爸爸做得好啊，而且这一桌的菜也是给你准备的呀，你看都是符合你口味的吧？”大强循着妻子的思路，说了出来。

“那好吧，可是我也爱妈妈呀，还有爸爸你。”儿子轻快地说。

“哟，儿子真是懂事，真乖，头别动，我给你赞一个！”大强说着在儿子的脑门摁了一下大拇指。

这顿饭吃得特别开心，大强喝了点酒后，更是表达欲爆棚。从和妻子认识开始，一顿回忆，就差把怎么抱着睡觉讲出来了。最后又聊到了近段时间不回家的事情，妻子听了大强的抱怨后，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不停地给大强夹肉吃，大强撑得直打嗝。

第二天上午到公司后，大强刚坐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暖热，项目上的小李就过来了，悄悄地走到大强身边。

“强总，你知不知道分管项目的余副总被查了？今天都没来上班。”

“真的？我真不知道，你确定？”大强怀疑地看着小李。

他们这个办公室的信息来源基本上都是小李传来的，什么谁和谁聚餐了，谁又惹谁不高兴了，领导喜欢什么了等等。八卦有时候也会起大作用，比如他们现在的办公场地就是小李在综合办听到信息后，大强第一时间去向领导争取的。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他们就被余副总给调整到最偏僻的阴面角落里了。

“确定可不敢确定，听说是前几天在饭桌上就被叫走了。小道消息有时候比通知要准确，看样子是真的了。”

小李可以很确定余副总被调查了，有没有问题她就不知道了。但从他在饭桌上被带走的情形看，问题应该不会小了。

“我最近忙着家里的事情，没太关注人事变动。等会儿我发你一个文件，帮我打印装订一下，下午会议要用。”

“好的，强总。”小李没看到大强兴奋的样子，明显有些失望。

大强不是不兴奋，只是不太喜欢八卦这些有的没的，但余副总被调查的事情还是让他暗自庆幸，好在当初没有选择和他同流合污，虽然不断被针对被为难，但他靠着不可替代的专业能力支撑到现在。

一切不快和艰难都随着余副总被调查而结束，大强终于熬出头了。

九

公司几位和大强关系不错的中层管理人员，不断过来分享余副总被调查的消息，每个人都从不同角度分析可能存在的问题。大强并不关注被查原因，他只要确定有这个事情就够了。

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强又去了顶楼。

眼前即身后，站在城市制高点，大强犹如古皇帝站在高高的金銮殿，有一种控制欲从心底深处升腾而起。大量信息涌入脑海，大强一时难以适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你要好好使用时空锁，既然已经融合就不能让它闲着，不能让它有太多自主行动，否则后果很难预料。”老人又来提醒大强。

“老头儿，你明显是在坑我，能不能退出还给你？”

“这是你的需要，家庭关系改善、工作变顺，还有那个领导的不自量力，你真以为都是应该的？好好享受这种掌控世界的感觉吧！”

“我不需要掌控世界，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工作也只是为了更好地生活，谁爱掌控世界谁掌控，我可没有那个野心。”

“过好自己的生活，说说容易。现在的世界早都变了，掌控不了世界就掌控不了任何资源，没有资源怎么过好生活？你技术再好没有人用你，你又是什么？”

大强无力反驳，如果没有时空锁的帮助，他的项目可能已经夭折，家庭也已散伙。既然享受了科技带来的便捷和优越，想再回到过去已然不可能，就像日日怀念的过去时光，只能在回忆里甜蜜。他开始主动连接时空锁。

天空大片的乌云，在凉爽秋风的吹拂下，快速翻滚着飘向远方，暖洋洋的阳光落了下来，晒在身上很是舒服。秋高气爽的日子里，虽然有些肃杀之气，却也被春华秋实的收获填满。

回到办公室以后，大强明显有了变化，思维变得更加敏捷，公司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感受之下。他略微一想项目的事情，公司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的态度想法一瞬间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并提示他认可度为91%，尤其是领导层的想法基本一致，项目的走向已经不用担心。

大强还想知道他在大家心中的评价，眨眼之间一个个描述犹如印在眼前的字符，专业可靠、办事放心，犟种，宁折不弯，快四十岁的人还不油腻，还有性格较弱，不适合做管理者，掌控不了局面等等。他笑了，今天以后就会彻底摆脱弱的形象，一定不会让所有人失望。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脸上的肌肉在微微变动，这时候小李进来了。

“强总，你要的材料好了，你看……”小李看着大强的脸愣住了，“强总，你的脸，还有眼睛，怎么这么吓人？”

大强立即放松下来，他没想到变化这么大。伸手揉了揉眼睛，笑了笑。

“小李，不好意思，刚才正在想事情，情绪不太稳定，吓到你了。”

“强总，我没事，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不太好啊，刚才总感觉不像是你了，现在好了。”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压力太大，没怎么休息好，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小李放下材料，又认真看了看大强，确认没事后才走回座位上。身后的大强满意地笑了。

十

三个月后，大强已经是公司分管项目的副总，同时承担人事管理职责。他坚定地对各项目人员进行了调整，按照每个人工作效率高低重新进行搭配，以保障每个任务都能高效率协调推进。当然他也会辞退个别混日子的人，一改往日死气沉沉的单位氛围。对于那些背后意见特别大的人，他也会及时进行沟通提醒，尽早消除不安定因素，实在顽固不化我行我素的人，他也毫不客气开除，也得罪了一些人。

敏锐的连哥察觉到了问题，心里盘算着怎么提醒项目上的同事，却没能躲过大强的监测。其实只要公司有任何一丝的质疑或者反对情绪，他都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叫来了连哥。

“连哥，我们一起同事了很多年，你最了解我，你觉得我最近的措施怎么样？”

“强总很厉害，能直指要害，革新除弊，公司效率不是一般的提升了，您大功臣，我佩服！”

“你没说实话，我们是兄弟，不要藏着掖着，有没有批评意见？”

“这个……目前还没看到哪里不合适，批评意见不敢乱说。”

“我知道你很谨慎，不用顾忌什么，你懂我，我也想听实话。”

“那……我就说一下，就是你……现在还是你吗？”连哥看着大强的眼睛，接着说，“我从你的眼睛里看不到真诚和温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还是要劝一句，强总，有些东西少用为安。”

“连哥的眼睛是真毒啊，所有事情都能看到本质。你觉得科技能给人类带来什么？发展还是毁灭？”

“强总，先不说人类吧，你觉得你是进化了还是毁灭了？”

“当然是进化了，要不然我怎么能够掌控所有？不要小看一个人的变化，整个社会的进步发展也是每个人的进化累积起来的。”

“强总，您说得很对，但如果是被科技控制的人，或者说没有人类思想的肉体，还能称为人吗？那个世界还是人类世界吗？”

“你在质疑我！”大强吼了起来。

连哥抱着头痛苦地蹲下，白色眼球很快布满了血丝。

“你走吧，看在我们一起奋斗了那么多年，我不与你计较。”大强态度冰冷，像在施舍一个乞丐。

加在连哥身上的压力消失不见，他摇了摇头，揉揉眼睛，缓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人事部门就收到连哥的辞职申请，大强没有纠结，笑着就批准了。

大强被时空锁支配的时间越来越多，虽然身体感觉到很累，只要到了公司就无法控制地疯狂工作，连带着很多人被动卷入其中。公司上下怨声载道，几位副总更是不满，开始联合抵制大强。

随着工作量的成倍增加，大强比以前更疲惫了，他开始抵触时空锁的支配，但强烈的依赖感每每让他败下阵来。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快被耗干了，真想一睡不醒，潜意识里开始害怕起来。他想到了总爱唠叨没完的妻子，想到了还没长大的孩子，还有委屈求全地帮自己带孩子的父母，成功为了什么？大强头疼欲裂。

十一

“大强，没有死的话就挪一挪地方！坐在那里像个佛像，真以为自己是庙里的菩萨了？”

耳边响起妻子的喊叫，大强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是哪儿？”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要睡觉就好好睡，张牙舞爪的干什么呢？打个盹的工夫都能惊天动地，真是服了你了！”妻子用手拍了拍大强的脸，然后继续打扫卫生。

“你以后能不能在公司摸摸鱼睡睡觉？这黑眼圈都能去动物园当熊猫了。”

大强揉了揉脸，打了个哈欠，看着正在打扫卫生的妻子。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乱或者脏，但妻子总能找到理由忙碌不停，女人一旦在家里忙起来，简直没有宁日。他抬起脚放到沙发上，斜躺着，继续闭眼休息。

“三十大几的人了，就不能通透点？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画个大饼就上，画个大饼就上，幼稚不幼稚啊？叫你个强总你就是总了？我看是脑袋肿了！”

“别傻愣着了，换衣服去！等会儿出去吃饭，火锅店的位次已经预订好了。儿子，快去喊奶奶别做饭了！”

“还有你，快点地！为了挣那点钱快把命搭上了，自己不心疼别人还心疼呢，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

大强突然觉得妻子的数落很幸福，比任何功成名就都要幸福，闭着眼睛就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