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04 大耳朵
在我二十多年的岁月里,眼前历经过很多画面。悲的,喜的,美的,丑的,大多早已记不清了。
但那一幕,虽然已过十载,多少次午夜梦回里依然清晰,依旧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年少的我,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对父亲心存芥蒂。当他离开时,我执拗地低着头,不肯去看他一眼。
就在他转身的一刻,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看了他一眼,不曾想,就这一眼,竟是诀别……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山里的雾还大,马路两旁的竹子如鬼魅般在雾里若隐若现。竹叶上的露水混着汽车驶过扬起的灰尘滴在我的校服上,寖出一大团污渍。
冷风吹过,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放下母亲,就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袖口处里面的毛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破了一个洞。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像是要交代什么,犹豫之后,只留下一句“照顾好你妈,我走了”,然后调头离开了。
因为过敏,抑或是营养不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的眼睛和脸竟有些浮肿。
他走的不快,泥土弄脏了他的鞋子和裤脚。这些,他向来是不介意的,就像他从来不关心裤子上的褶皱和从外套袖口里挤出的线头。
虽然他的步子还不算蹒跚,但弯下去的脊背和退后的发际线已向世人揭露了他不再年轻的真相,他再也不是那个健步如飞、力大如牛的中年汉子。
他,不知不觉,就这样慢慢地老去了。
临转弯时,他最后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没事时我常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定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我从未想过他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总以为这样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总以为我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去抱怨,去恨,去发泄。我要问他为什么要生下我,又对我不闻不问,将生活的重担压在母亲身上。
“姐,你快去办公室接电话,你爸不行了,他想和你说句话”。
就那一瞬间脑子像被格式化了,忘了当时是怎样冲进老师办公室,只是后来觉出膝盖疼时,同学告诉我是从楼梯上摔下去时弄伤的。
尽管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跑到办公室,当我拿起电话时,传来的只剩下嘟嘟嘟的盲音。
父亲离开的第七天,在梦里,他回来了,为我做了一顿饭,就离开了。
梦醒之时,发现眼泪已经湿透了枕头。那一年,我十六。
之后的三年里,我梦到父亲的机会越来越少,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他大概是忘了我这个女儿,享清福去了吧!
这么多年,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春节、生日,总不敢回忆从前,怕看见旧物。
但,一抹黄土,又怎能埋下我们的血脉相连?
父亲,请原谅我的年少无知,愿您在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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