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们进考场了,校园终于有了难得的清寂,看窗外天光甚好,索性起身,去校园走走吧。
虽说这学期搬回一楼,出脚甚是方便,人却早已疏懒成性,两个多月下来,校园游走的次数屈指可数。此刻,走在熟悉的小道上,目力所及,竟然有了些许的恍惚。
北面的网红大道竟已开始换装,如同即将登台的超模,那两排笔直站立的银杏树,经历秋阳的抚慰,自东向西,由黄到绿,过度得自然熨帖。最耀眼的还是东边的几棵,沐浴着阳光,树身已通体金黄,枝头一个个小巴掌,映衬着蓝天,正于微风中拍得起劲,与背阴处一派暗沉,形成鲜明的对比。阳光照到的地方,生命才会蓬勃旺盛,眼前矗立的身姿,如此洒脱恣意,恰是最好的明证。
树下盘亘良久,正待移步他处,抬眼又瞥见不远处的一抹亮色:红橙黄绿,仿佛打翻了调色盘,明艳而又夺目--那不起眼的杂树丛怎会如此炫目?
这小小的杂树丛,就挤在樱花林和综合楼之间。它们实在太过普通,低矮的树桩上只稀拉拉的几根枝条,即使万物蓬勃的盛夏,也只依稀一抹绿色,仿佛只是这块空地的填色。它的近旁,春日的樱花缤纷绚丽,秋日银杏喧嚣夺目,可这一切都与它无关,从不会有人为它驻足。此刻,许是那色泽太过抢眼,我才挤进了林间的缝隙,忍不住前去看个究竟。
真的太好看了,湛蓝的天底下,杂乱的枝条划过一道道弧线,椭圆形的叶子随心点缀其上,如同一串串流动的音符,谱写着秋日深沉的恋歌,红橙黄绿,各不相同,却又同样浓艳奔放:火焰、太阳、大地、青山……自然的一切生命原色,都在这小小的叶片间流转、交融、升腾、变化。秋日萧索,难免感伤,可这一瞬,你沉寂的内心竟也有了火苗燃烧,这是怎样的神奇?
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可稍一接触,一枚叶瓣就滑落于掌心。它,已然凋零,干巴巴地瑟缩,焦黄,暗沉,仿佛刚才阳光下的灵动,都只是人心底的幻象。
不,不应是幻象。
抬头望去,枝头一串串叶片依旧明丽灿烂,美得像一个神话。不由懊悔适才的鲁莽,忙不迭再次举起手中的叶--红灿灿的底色,金灿灿的叶脉,在我的指尖,叶瞬间又复活了,蓝天里,阳光下,像一丛火苗,燃烧着,跳跃着……
这是怎样的神奇?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眸,于是轻轻弯下枝条,细细察看其他叶片。只要拉下于阴影中,它们无一例外的枯槁、萎顿;松开仰望于阳光下,则片片都是灿烂、明丽--原来俯仰之间,视角在变,光线在变,色泽也在不停变换。阳光才是最神奇的魔术师,因了它的加持,朽腐才能变得神奇。
仿佛有光注入,当下心念一动。生存于世间,行走于大地,人何尝不是一株植物,阳光下恣意,微风中蹁跹,光影中变换着各种色泽?我们渴望着风和日丽,可疾风暴雨总会不期而至,酷暑严寒也会让人枝叶憔悴。2020,诸事不顺,入秋以来,更是如此。有人工作不顺,事业受挫;有人真情难觅,情感低迷;有人学业困难,前路迷茫……听到太多的困惑,看到太多的无奈,这一年,许多人生活的底色成了灰暗,仿佛生活里没了阳光。
此刻想想,阳光或许一直都在,只是个体的见与不见。生长在阳光下,固然庆幸,置身于阴霾,也无需抱怨,有时只需换个角度,或许就能看见斑斓的光影。就算沉沦于无边的暗夜,也可在心底种一束光,引领自己穿过迷雾。
神说,要有光,今日,在这片不起眼的杂树丛里,我看到了光影的神奇绚丽。你的光,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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