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一天,午饭后,我和一个同事散步。
阳光明亮,静安寺的红房子被照得有点泛橙色,街边的小店被阳光懒懒地铺满了半个屋子,花坛里的郁金香浓郁得仿佛要滴出颜料来。突然意识到,春天已经铺天盖地地来了。然而,为什么我就一直没注意到呢?这种觉察,让我既觉得幸运,又觉得悲伤。
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呢?是因为日复一日,被埋在狭窄且光线不足的工位上,感觉不到时间得流逝?还是我沉浸在自己得悲伤里,我就被留在一个时刻了,时间走了,我却被抛下了吗?
然而,我确实不能这样的,这不是我想象的生命的样子。但我也很困惑,我为什么需要想象生命的样子。曾经,我没有想过,我会羡慕一株花,一棵树,羡慕他们在春天的样子。
辞职,在周围朋友看起来是个冲动的决定,但只有我知道,内心的百转千回,和伤痕累累。我觉得自己到了一个年纪,很不愿意去诉说自己的悲伤。
众生皆苦,并不需要别人通过语言来强化这种感知。另外,我也并不觉得让人旁观我的痛苦,是多么舒适的事情。然而,我却是一个悲伤异常丰富的人。我充满对快乐的热望,但我又意识到,我更深切地待在悲伤里。
这两年我却对此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人生就是马不停蹄地奔向一个平均数,快乐和悲伤也是如此。我想,快乐有一天可能就像是春天那样,悄悄等在门外,只是等着你开门,迎它进来。
现在,我要先去迎接春天了。
我特意去看了樱花。可能是意象的学习或者是诗意的熏陶,我总是对樱花充满了期盼,总是想认真看看,樱花飘落的速度,到底是不是秒速八厘米。看樱花也不是第一次了,记忆里却没有相关的片段。这个春天,我必须把樱花,种进记忆里。发照片分享给朋友,得到的反馈是,好喜欢这种一树一树的花。可能和铺在地上的花海相比,一树花,更让人能感受到繁盛;而后者,只能最多用壮观来形容。
我也专门去看了柳絮,纷纷扬扬,飘在小河边,飘在阳光里。小时候学一篇课文《敬畏生命》,文章里面提到,春天的柳絮。童年生活在川北一个小山村,对这个东西其实是缺乏想象力的。但我真正看到柳絮,却很难把它和生命的“求生欲”联系起来。我对大自然的热切,可能只是停留在一种浅表层的欣赏。
有一次我坐在公交车站,看着旁边地铁站,一列列车开进站,又开出去。看了半个小时,直到地铁像玩具小车一样,浑身披着萌萌的外衣。完全不能想象,平时的地铁像愤怒的巨兽,把一批有一批无精打采的人吃进去,吐出来。每个早晨,我都感觉到了双方的不情愿。王小波对有趣的定义是,“有道理且新奇”。世界原本就是那样的,新奇可能需要靠自己进行思维的加工。生活需要《天使爱美丽》女主床头那只可以关灯的小猪。
整个四月,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行走:有时候散步,有时候跑步,有时候骑自行车。我期待阳光一点点晒透我的身体,直到心里暖和起来,灵魂也暖和起来。出门的日子,我总是在天亮的时候回家,我觉得这让我感觉生活是有选择的。漫长的时间,我都觉得天没有亮,而冬天,却一直都在。虽然,我没有生活在极夜里的经验,但我猜极夜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对黑暗和冰冷的恐惧,会不会本质上对死亡的恐惧。
看了几本书。许多人讲为什么人需要阅读。总体来讲,阅读肯定是有意义的,但是可能对每个人的意义又是千差万别的。于我,阅读可能属于一种加砝码的过程。我还没明白为什么,但是感觉到,人活着会有一种状态:整个人会越来越轻。搞得我很担心有一天可能会变成气球一样,线一断就会被飞向空中。这种轻是身体切实感受到的,但增肥也无法缓解这种困境。通过读书,却可以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人并不能通过读一本书就改变自己,或者改变命运,但是可以让你生活在大地上。
停下来之后,我发觉自己其实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想要做很多事。生活其实也是一个课题,需要相关的技能、思索、实践再思索,我显然还没有从这个课题得到合格的分数。关于生命的问题,也不是一段时间就能想明白的。
但停下来就是实验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哪怕可以提炼一个小小的方案,可以让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能稍微丰富些,这也是关于生命这场修行的成果。但其实这本身也不应该被投入太多期望。我们都怀揣让生命更美好的使命来到这个世上,而使命是一件献身却可能不会有结果的事情。生活本身是一件值得视死如归投入的事业,毕竟死是必然会发生的。
人生的总量是从0到0的过程,过程的高峰和低谷,书写着属于每个人自己的张力。前路并不明朗,但眼下能做什么就去做吧。
叔本华说,闲暇是人生的精华。我希望这个春天于我是一个播种的时节,种子可能是些许的观念和行为,他们经过盛夏的生长,等到七八月,应该会让我看到答案。如果有所得,那应该是感恩戴德的;如果无所得,明年春天再约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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