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繁华,我却依旧挣扎在它的边缘;乡村静谧,我却慢慢淡出它的视线。扮演着多重的角色,却好像没有主演过。在这些个角色里,给我最深的最甜的回忆还是我的故乡——一个四季如画的浙南小村。 那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村庄,想必谁见了都说漂亮。如若不是,就不会夏有百公里外来此游泳的城里人,若如不是,也不会冬有百公里外来此买土猪肉的城里人。
春天的时候,是紫云英盛开的季节,这种植物在开花的季节着实漂亮,在割完麦子的田地上疯狂的滋长,但不是徒有红花,在没开花的时候,它的茎叶可是香甜可口的很,清炒着吃就是一盘可口的野菜,和年糕混炒就是一盘香甜的主食,当它开花的时候也是最美的时候,同时也是它最悲剧的时候,会沦为猪的主食,伴猪度过一个春季,有时笑叹“好花被猪糟蹋了”,也许这样才出好肉吧。噢,还有艾草, 也是这个季节的植物界主角, 因为清明节的祭奠品少不了青团子,做青团子少不了艾草。当我想吃 青团子的时候,也到了上坟的季节,儿时正因己年幼,方显长辈尤年轻。对着静寂的祖坟,摆上一桌好菜,倒满几盏酒碗,点燃几窜鞭炮,年幼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不知死为何物,觉得好玩,却不失礼貌,乖巧的采一堆野花献上,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等着回家把那桌已供奉的美食大快朵熙。
春天的时候,也是竹笋冒尖的季节,江南多丘陵,丘陵多山笋。笋是山里人待客的珍品,送客的礼品。没待笋有出头之日,那毒眼的挖笋人趁着晨雾早就深入山林,不让它们入土为安,笋硬是还没长出来却被挖了出来,也许这样的笋吃起来才更鲜美。
“ 夏天夏天悄悄来临带来小秘密”,初夏的时候,正是枇杷成熟的季节,江南多丘陵,丘陵造万物,枇杷也是江南的一大果品,这种果物很甜,“大红袍”很甜,“大白沙”更甚,吃了几颗手上便是黏黏的,可见这糖分的含量不是吹的,就像火车不是推的。可不知为什么,自己家的枇杷树全部是“大红袍”,别人家也基本上是,难道这“白沙”就是那样的难产?物以稀为贵,也许这就解释了它更甜的道理。初夏的枇杷不寂寞,陪伴它的有樱桃,酸酸甜甜的感觉另有风味,唯一缺憾的是,樱桃今天红了,明天它就落了,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那个最合适采它意中人。山上的樱桃为谁红又等谁摘,静静地等待是否能有人采摘,错过了它最美的季节,便留下一世的缺憾!
夏天的时节又是水稻成长的季节,这是江南水乡之人的主食,庄稼人分外看重,故乡与浙北平原不同的是,灌溉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故乡丘陵是梯田,梯田往往只有一个水源,顺势而下的山泉,这种泉水不大却又涓涓不止,谁家的田都需要水的滋润,庄稼人又天生的本分与善良,不会很夸张的往自家的田里开很大的口子,导致有些一天还放不满一田水,但梯田最高处的人家往往是最先放满水的,一是位置的优越,二是不敢晚上来放,因为山上有野猪,野猪还不可怕,毕竟是猪!有些不知名的山兽可不是好惹的主。自己家的稻田在半山腰,我记得那时晚上经常陪祖母去放田水,因为祖母天性善良,不会与人争水,宁愿晚上,在别人睡下的时候去半山腰放水,好奇的我经常跟去,不是因为勇敢,是出于发自对祖母的爱,那时候不知何为是风景,现在想想,夜晚的乡村,潺潺的泉水,低鸣的蝉眠,咕呱的蛙声,闪闪的满天星,还有祖母的陪伴,便是这人世间迄今回忆最美的风景吧!风景风景,被风一样的吹走了,还是一种景吗?再站在那山腰,我已感觉不出那是一种景了,因为我还在,有人却已经永远的不会在了...
秋天自然是收获的季节,秋天的收获是从稻谷的成熟开始,这种水生的植物,上面攀附着各种昆虫,让人割稻割的浑身发痒,疼痛难熬,这个时候,最期待的是等稻谷收完,扔下工具往溪水里赶,只要不是深秋,江南的溪水自然不会太冷,在溪水的洗涤下,一天的疲惫与痒痛感随水而逝。大人们的与水亲密接触是傍晚,而孩子与水的交情恐怕更深,中午骄阳似火在天上烤着,孩子光着身子在水里钻着;更有几个野孩子乘着天黑好办坏事,晚上的时候在田头拔几块番薯,摘几个玉米棒子,拾一捆柴火,放在岸边烤着,然后钻到水里去玩了,等累了倦了,皮肤都快被溪水泡的发白了,就起身去吃着野味烧烤,那股清香甜美的味道不知是新鲜的缘故还是溪水的缘故,反正我现在已经尝不到那种味道了。
番薯是江南丘陵秋天的一大收获,在丘陵黄土种出的番薯绝对不是其它土地种出的番薯所能比拟的,有两种番薯,一种甜如蜜,是做番薯干的好材料,一种粉如栗,是做绿豆面的好材料。自家的番薯地是半山腰的位置,已经离野猪林很近,与其被野猪糟蹋了,还不如趁早采回来喂家猪。挖番薯也是种技术活,我经常一锄头下去,挖上来的便有几个被我砸成两半了,因此基本是看客的份,看着祖母在旁边挖,自己在旁边削着吃,
渴了的时候,祖母会带我去一个有山泉的地方找水喝,祖母怕碰过土壤的手把水弄脏了,随手摘一片宽硕的树叶卷起一个漏斗去舀水喝,那水在我的印象应该是好甜好甜,同时我也佩服山里的人勤劳与聪明,勤劳的本分,聪明的实在。
秋天的主角当属桔子啦,故乡也因此出名,人称桔乡黄岩。桔子多到什么程度呢?摘的时候全家人出动还不够,还需要亲朋好友一起帮忙。存放的时候多到地窖里放着,床底下放着,春节过后吃不完河里烂着。每到深秋,漫山的桔林里挂满灯笼似的黄果子,便让人多份丰收的喜悦。靠山吃山,农村人很感激大自然的恩赐,同时也很自豪,每年的秋天能收获这种甜果。从“黄岩蜜桔甲天下”的美誉中不难发现,桔子最好的栖息地便是故乡。农村的孩子没有机器猫、变形金刚的陪伴,儿时的我会在挑两大窜结成一起的桔子挂在床头,就像陪伴自己的玩偶。
故乡的冬天也逃不出寂寞与萧瑟,田里的草枯黄,山上的树很多也枯黄,树下的蕨类植物更是枯黄,在天气好的周末,儿时的我们经常背一个背篓,手拿一个木耙,去山上耙枯黄的松毛与蕨叶,作为烧饭点火用的“引子”(农村烧饭要火柴点着易燃物,再放木枝),装满个大背篓后,再顺道捡一些枯树枝,然后小伙伴们一个个完成任务后的轻松的笑,一起躺在枯草上,一起聊哪个“倒霉鬼”又被父母打了,一起看天上的哪朵云彩最漂亮,一起猜山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待到山下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一起哼着歌回家邀功吃饭去了。
萧瑟的冬天当然也有热火的时候——就是临近春节的时候。杀年猪最热闹的时候了,猪是农村人必养的“宠物”,过年祭拜需要它,过年请客需要它,年后大半年的荤菜也指望它。杀猪请吃肉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一年辛苦下来,山里人会借此机会慰劳自己一下,同时联系一下亲情,山里人是客气的,叫亲戚朋友过来吃猪肉,除了摆上最好的猪肉与猪下水,还会去集市上买上各种菜,满满的摆上一桌,哪怕平时自己再节省,年底都会让亲朋美美的吃上一顿美味。等到鞭炮声响起的时候,等到年轻人陆陆续续赶回家的时候,便是过年的时候,好吃的自然不必说了,全家一起。好玩的因人而异,孩子欢喜的玩鞭炮,大人忙碌的玩麻将,老人开心的看越剧。
故乡的四季在年复一年的重复着,人也在这重复里出现着消失着,曾经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孩。在外的冬季很冷,我在等一个回乡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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