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使落
每张图都是一个故事
和他一般年纪的人都叫他马哥，小辈们则称呼他马大爷，但他并不姓马。据说这个称呼是源于儿时一次骑马的经历。一向耿直的小马为了展示自己与自家马厩里的马亲密无间的感情，爬上了那匹饿马的背，想在人前狂奔一场显显威风，结果马撅了一下屁股，小马便躺在了马肚子下，像极了一匹刚出生的小马，马姓由此而来。
小马出生在一个几百号人的村子里，父亲是个短工客，是村里修房的好手，今天给东家修间房，明天给西家盖片瓦，忙活极了，很少在家。母亲没有什么手艺，在家养鸡养猪，上下打点，勤俭持家。尽管这样，小马一家还是过的很拮据。
小马一家挤在一间一人高的土墙房里。一间床，几副碗筷，时常漏雨的屋顶，便是小马童年的全部记忆。父亲是个上进的人，他在他为数不多在家的时日里教导小马要上进，说他毕生的梦想就是能够修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小马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父亲东奔西走到处做工赚钱，母亲则将鸡鸭拿到集市上卖钱，两人都在为一家人渴望的避风港努力着。终于，在小马十岁那年，父亲拿出了在床头瓦罐里的所有积蓄，一张张花绿的纸在床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父亲两颊的皱纹扯动着，说：“娃呀，这床上可放着咱家以后的窝呀。”小马不明白，床就是床，怎么能放窝呢，那个绿纸才不是窝，是糖，好多好多的糖。直到后来小马一家住进了一座不漏雨的房子，小马不用和父母挤在一张床，以前的那间黄土围成的空地变成马厩以后，小马才明白父亲那句话的真正含义。看着四周紧实崭新的黄土墙，小马在心中告诉自己，以后自己也要修一座更大的房子，比爸爸修的还大。
二十二岁那年，父亲像七年前那样拿出了那个破瓦罐，用里面的东西在集市上换了猪肉，换了面粉，换了红布，张罗着给小马娶了媳妇。女孩家在村头远远看得见的那座山下。女孩的母亲生养了七个孩子，却只剩下女孩一个，害怕仅有的孩子也活不长久，女孩母亲没有太计较未来女婿的家境，便做主把十五岁的女孩嫁了过来，希望借夫家的祖德帮她看住她的孩子，免得再让阎王拿了去。
新婚那天晚上，小马和媳妇坐在母亲请村里木匠做的喜床上。看着身旁稚气未脱穿着红衣裳的小媳妇，小马明白，他此后一生都将和这个小娃娃度过，像父亲和母亲一样。面对着素未谋面的以后将是自己亲人的妻子，小马显得分外拘谨，他不知道说什么来打破已久的沉默，是新媳妇先开的口，这让小马松了一口气。后来，小马知道自己媳妇儿姓李，叫小云，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就回家帮母亲干活了。
成了家的小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依旧每天穿过村头的破石桥，在长满绿草的田坎上用镰刀割下满满一篓草，然后背回家扔进马厩里。小马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割草回来路上总有人和他说笑，昨天村头的李寡妇还满脸邪笑地夸他勤快，家里家外都在忙，白天夜晚也在忙。晚上躺在床上，他问妻子为什么，妻子只是转过身，没有回答他。
婚后三年，年迈的父亲染上恶疾，没等小马拿出自己的瓦罐，父亲便撒手离去。小马在母亲和妻子的哭声中办了简单的葬礼，将父亲葬在了自家的田里，那块小马常去割草的地，靠那块地，小马养大了一波又一波的小马驹，还卖了好价钱，他相信那块地是块福地，父亲躺在那儿，肯定会荫蔽后世子孙。时间长了，小马渐渐走出失去父亲的阴郁，渐渐淡忘了父亲的声音，最后甚至连父亲的样貌都再难记起，但他还是继续去小石桥那头的地里割草，把父亲坟头的草割了一茬又一茬，卖了一匹又一匹马，最后，他的瓦罐也渐渐像当年父亲那样，甚至比父亲的还要满。小马高兴极了，他坐在床上将瓦罐倒了个底朝天，然后学着用父亲当年的语气，对妻子说：“云呀，这床上可放着咱家以后的窝呀。” “就你那几个破钱，咱家的窝，狗窝还差不多。”妻子冷不丁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小马早就习惯了妻子的冷言冷语，他不明白当初可爱的小娃娃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暴躁、易怒，不过他还是很乐意和她说话，因为他俩之间的第一句话是她先说的，所以以后的话他都想是他先说，尽管每次他都像是自言自语。
后来，母亲也离开了小马，那时母亲八十五岁，小马五十岁，小马也变成了老马。
在母亲离开前一天晚上，老马躺在床上做梦一般，看见母亲对妻子说着话，母亲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内心平静地等待着，脸上露出从未出现过的平和，将多年劳作而成的皱纹拉展开来，眼睛深处闪着光，老马像是又看到了十岁那年母亲的样子，老马高兴极了，原来母亲离开是因为母亲要变年轻，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了。后来葬礼上老马再没露出父亲去世时的悲伤，反而是满脸笑容 ，来帮老马料理后事的本家都在悄悄的嘲笑他。老马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知道母亲变年轻了，心里更开心了。
老马将母亲和父亲葬在了一起，因为他觉得母亲的长寿和父亲的长眠之地不无关系，他希望让母亲也在那里，陪着父亲，就像小云陪着他一样。
日复一日，老马依旧拔着父母坟头的野草，养着能够充实瓦罐的马。每一天他从劳作回来，总能听见路上娃娃唱着歌。“马大爷，马大爷，爹娘修房卖铁砸锅，他只知养马不给爹娘传香火”。时间长了他也会唱了。有一次他胡乱哼唱着给妻子听，妻子没有搭理他。对于妻子的不回应他没有想太多，自从那晚做了那个梦以后，他明显感觉到妻子对他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不再对他恶言相向，反而在他觉得自己是自言自语时给他一个淡淡的笑，他觉得要是小云经常这样一定会很好看。
后来，老马看着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最后只能躺在床上，老马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去拔草了，马要饿肚子了，但他还是像妻子平时为他做的一样，做饭端水，伺候着妻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一天，正在铡草的老马听到妻子房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他进屋后看到了汗涔涔的妻子，妻子怀中抱着个脏兮兮的小东西，皱巴巴的，紧闭着眼睛。还没有我厩里的小马好看，老马心里这样想到。妻子闪着泪光告诉老马：“这是你的孩子，他要叫你爸。”这年，老马五十二岁。
老马媳妇生了个大胖儿子的消息让这个小村子躁动了起来。大家打着来看望的名义争先恐后挤进已经变得斑驳的土墙房，不断逗弄着婴儿的小手小脸蛋儿，一边赞不绝口。“这孩子呀，浓眉大眼，将来准出息，老马，你有福呀。”老马抿着笑站在旁边将人们迎进家里，又将她们送走，即使她们来去空空，走出老马家门便开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老马给孩子取名叫淘淘，因为他总记得小时候父亲总爱把哭鼻子的他搂在怀里，捏一把他的小鼻子，然后说：“你这个鬼娃，真淘。”这或许是少数几件老马能回忆起来的事了，近些年好多事情他都记不起来了，仿佛从他的记忆里抽离了一般，若说还能记起的应该只有那个梦和父亲说他的梦想的时候了。
淘淘一天天长大，老马一天天变老，就连在老马眼里是个小娃娃的妻子，也在前些年白了鬓角。老马也越来越记不清当年那个小娃娃的眉眼了，只有眼前满脸皱纹的小云，和他母亲脸上的皱纹一样多。但他从不觉得小云不好看，自从有了淘淘，他觉得小云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会像他们初识时先和他说话了，前些天还给他缝了件衣裳，他穿在身上，他看见妻子眼里全是笑靥。他最喜欢看她的眼了，他觉得他们俩眼睛最像。那时他心里想，淘淘能够让小云开心，要是能多几个淘淘就好了。
老马越来越老，再也下不了地去拔草了，这时他害怕喂不了马，他的瓦罐就没有好看的花纸放进去了。妻子告诉他：“淘淘长大了，让他去拔吧。”于是十一岁的淘淘，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进了几年学堂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后就踏上了那座小石桥。老马告诉淘淘，那块地里躺着自己的父亲、母亲，他们修筑了现在住的房子，他也要像他们一样，自己修一座房子，以后他也要长眠在这里。
老马开始每天盼望着儿子从田里回来，背回大篓大篓的草，赶紧让马儿长大，赶紧去换那些纸张，因为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苍老，自己的无力，他只有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才能缓解对自己能力的质疑。
淘淘长成了大小伙子，老马也是风烛残年之态。就在老马想着淘淘能够割更多的草养更多的马换更多的纸的时候，那块田里却再也没有草了，仿佛干涸了的河床，向人们展示着它荒凉的脸庞。后来，其他地方也没有草了，石桥那头成片的田地变得一片干枯，再也没有当年的生机，只有两个土包在那原野中异常显眼。
老马只隐约听到人们说大旱了，今年颗粒无收了，日子过不下去了。淘淘也不再出去，整天呆在家里。
老马开始焦虑了，他还盼望着那几匹小马驹能够带来更多的漂亮纸呀。
妻子开始频繁打开瓦罐，佝偻着腰去集上，再带回一家人一段时间的口粮。后来，集上也没有东西可买了，老马不知道，他的瓦罐已经空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的粥越来越稀了，妻子总也不和他们一起吃饭。老马开始看着妻子越来越瘦，最后脸上只剩一张皮，凸出的眼球浑浊不清，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老马一边看着村民拖家带口离开了村子，翻过了村头那座大山，又翻过了好几座，最后看不见了。老马拿着当年的铡刀进了马厩，他颤巍巍的手仿佛再也拿不动任何东西。后来，妻子听见一声响。
老马把担负自己期望的小马杀了。他从妻子儿子眼里看到了饥饿。
村子里几乎没有其他人了，除了老马一家。
靠着白水煮马肉，也就将就着过了一段日子。后来，这匹小马被吃完了，老马又杀了一匹小马，又支撑过了一段时间。最后，所有的马都被吃完了，老马再也不敢想马，他怕胃里会翻江倒海，他也不敢再想瓦罐，他感觉他的梦想就要破灭了。
妻子无法看着儿子一天天消瘦，便撵他和村民们一起出去，寻自己的口食。带着母亲的牵挂，儿子离开了。
生活又回归到最初的样子，老马和妻子两个人。
老马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他眯着生来就小的双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村子变成了无人村，百年的大树被剥光了树皮，露着洁白的躯干，和干枯的枝桠。他拄着拐杖走向那座破石桥，每一步，都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走向了父亲母亲的坟头。那是一块福地呀，怎么没有庇护他呢，他想不明白。
两年后，儿子回来了，还带来回来一个姑娘，叫梁珍，长着一双笑眼，像是会说话，开口便叫爸妈。这一年，老马八十五岁。
老马和妻子几乎下不了床，儿子回来时看见两个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身上横着一床烂毯子，一动不动，只有鼻尖的一丝气息让他知道父亲母亲还活着。他看见母亲枕间黑黑的，堆满了全是破洞的衣物，父亲的领口湿着，脖子周围全是黄色的污渍，那间破旧的老木床前摆放着一只和父亲一样苍老的木桶。看着父母这般模样，淘淘眼眶红了。
田里开始长出新草，枯死的老树又孕育出嫩芽，没几个月，田地里又是一片青翠。村民们又陆陆续续回到昔日的家，拾掇田地，整理家园。对于这样一场大旱，他们受尽了苦头，为了翻越那些山岭，他们有些摔下了崖，就再也没有回来。但是他们是不会被一切苦难打倒的，听到老马老两口还活着，他们像是忘记了自己所受的苦难，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对老马夫妇的生存津津乐道。
在树叶全部长齐，又能遮蔽阳光的时节，在小石桥对面的一块田里，那个葬着两个魂灵的土地旁边，淘淘的新房动工了。淘淘请的工人挖了几尺深的壕沟，又放进最大的石头，灌进水泥浆子，混凝土的力量充满每一个缝隙，就这样做成了坚实的地基。很快，不断有红砖、青瓦运进村子，淘淘的房子由矮变高，没一个月，一座红墙绿瓦的房子在那块田里伫立，十分耀眼，村里好久没有人修新房了。
“这孩子比他爹有出息，修了那么大一个房子，还娶了个漂亮媳妇，祖上积德了。”老马不断听到人们对儿子的夸赞，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即使这种夸赞是建立在对他的践踏上。终于自己也有一座房子了，还是砖房，即使不是自己修的。
老马突然想去看看那座亮眼的房子。
淘淘和梁珍一人背着父亲，一人背着母亲，开始走向那座耀眼的存在，那是老王一辈子的希冀，梦想今天却在儿子手里变成了现实。两人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但即使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对于老马夫妇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颠簸，他们的骨头似乎只要一下子就会散架，只剩下一张干枯的皮。走到那座桥中间时，老马从未感到自己离梦想那样的近，他似乎能够闻到那座桥的味道，即使一路都没力气睁眼，他还是能感知到曾经的熟悉，隔着那层薄薄的眼皮，他仿佛看见了那个承载希望的地方，走不走近仿佛都没有关系了。他叫儿子停下，太远了，不想去了。妻子小云仿佛也懂了老马，身体状况较好的她便催促着让儿子儿媳回去，无奈儿子媳妇也只得转身，回到了那个泥土堆砌的房子里。
归途又是一路的颠簸。
那天晚上，老马离开了。离开时他像当年母亲那样平静，脸上布满了不知名的喜悦，像是小孩得到了心仪已久的东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仿佛此去不是死去，而是另一种活着。也许他也相信自己要变年轻了，要去另一个世界生活了。
儿子把父亲葬在了那块田里。挨着他的祖父母，老马的父亲母亲。
六个月后，妻子小云也行将就木。在她离开前，她把儿媳梁珍叫到了跟前，说要给她讲一个故事。
老人开始用微弱的声音说起来：
淘淘祖父本姓常，踏实能吃苦，是个勤奋的工匠，村里人都尊敬他，他和淘淘祖母结婚后便外出寻找活路帮补家用，在村头石头桥桥头捡回了一个不足半月的婴儿，孩子被带回来时全身发紫都快没有了呼吸，淘淘祖父母花尽了积蓄找了能找的土医生，请神驱鬼做法事，草药喝了几个月，虽然救下了孩子的命，但孩子的脑子却被烧坏了，在孩子两三岁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孩子智力低下，做事一根筋，不会说太多的话，这对他们是个很大的打击，费尽心思救下这个孩子，但最后他却无法自主生活，这让他们很是绝望。后来，想着自己终将老去，终将会离开这个孩子，他们为了让他以后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便开始省吃俭用，发了疯似的攒钱，想为他修个房子，让他以后一个人的生命中能有给予他温暖的地方，他们也打算不再要自己的孩子。后来，他们住进了新房，也给这个孩子说了亲事，找了一个贫苦人家的姑娘。这个姑娘就是我，而淘淘祖父母救下的那个婴儿，就是淘淘的父亲。我十五岁就嫁给了淘淘的父亲，但开始我并不喜欢这个一根筋的家伙，我觉得他很愚笨，傻里傻气，和他多说一句话我也不愿意，还经常挤兑他，但他却不生气，一直对我和颜悦色。嫁过来十几年我并不知晓淘淘父亲的身世，我婆婆去世前一天晚上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希望我能照顾好淘淘父亲。我婆婆知道淘淘父亲和我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希望我无论如何也给常家留个后，不至于让后世人说我们常家断子绝孙，交代完一切她便撒手走了。我震惊得不敢相信这一切，但它又确实发生了，那一瞬间我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活着。
受了一个已死之人的嘱托，我不得不去做。于是我和常来买马的那个商户在一起了几个晚上，后来便怀上了淘淘。那时我的内心万分痛苦，即使我不喜欢淘淘父亲，但我还是知道作为女人家的道理的。我这样去做，就是为了能让常家留个后，能让我婆婆安心的走，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弥留之际眼里的期盼。幸好淘淘父亲脑子不灵光，也不知道这件事。当乡亲们议论这个孩子不像他的时候，我真害怕他会听出来，会怀疑我，把我赶出家门，但是他好像知道，好像又不知道，对我一如既往的好，对淘淘也好，我开始慢慢发现他的好，开始不在意他脑子笨。
我知道淘淘父亲死心眼，一心想修房，我理解他，我也偷偷地节衣缩食，把省下来的钱塞进他的瓦罐，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拥有一个自己挣来的房。本来钱已经快攒够了，没想到天突然大旱，没有了吃的，田里也长不出庄稼，饿死了不少人。为了生存下去，我不得不一次次打开瓦罐拿钱去买粮食，不多久瓦罐就空了。我和淘淘亲父年老体衰，再也走不动了，于是我只能把淘淘撵出去逃荒，只要淘淘能活下去，我们不怕饿死，可是老天舍不得我们死，它让耗子饿趴在了地上，我们勉强抓住它就往嘴里送，一个耗子能吃两三天，吃一口就喝下满满一瓢水，就这样竟也过了几个月，后来连耗子也找不到了，我们只得找些衣服来撕咬，企图松缓一下肚皮。后来我们发现尿液变粘稠了，想着就把它当玉米糊糊喝吧，于是就尿在了床前的桶里，放置一会儿后倒掉上面部分，用勺子舀着桶底的细沫吃，一点也舍不得浪费，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
就这样熬了六个多月，上天怜悯我们，透透彻彻地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应该透到了很深很深的地下，地里开始长出一些嫩芽芽，野菜也慢慢长出来，后来雨水开始多了，天气变好，人们陆陆续续回来，靠着他们的接济，我和淘淘父亲活到了你们回来。
我没想到能够再见到淘淘，更没想到会有人愿意做他的媳妇儿。我知道淘淘是个踏实的孩子，肯吃苦，你父亲怜悯他，在他快饿死的时候给了他一口饭吃，给他活儿干，让他帮忙管理田地，还把他心尖儿宝贝给他做媳妇，给他钱修房子，是你们俩，圆了淘淘父亲的梦啊，老头子笨呀，这辈子就想修房……
……
老人说完这番话，仿佛卸下了巨大的包袱，松了口气，安稳的闭上了眼睛。
拉着老人逐渐失去温度的手，梁珍感到肩上的沉重，不禁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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