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

“这是关东地区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大饥荒。”先生在讲台上绘声绘色地讲着，“我的祖父作为亲历者，他告诉过我一些他们村子发生的怪事。”

  “是什么？”一位戴着眼镜的同学问道。

  “故事是这样的。”先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在他们村里，有一个年轻人，声称发现了果园。结果当年轻人带着村子里的人赶过去时，发现树上的果子已经被摘完了，还在地上发现了陷阱。村里的人觉得年轻人想要谋害他们，一种愤怒的冲动像神的指令一样控制着他们，于是他们就把那个年轻人吃了，这是村子里的第一件吃人事件。从那之后，村里的人口便越来越少了，要么被吃了，要么就像我的祖父那样逃亡了。”

  先生讲完后，台下的同学们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年轻人到底有没有想要谋害村民呢？”一位同学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先生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推了一下眼镜，随后不断摩挲着自己长着胡子的下巴，最后先生只是总结道：

  “如果那个年轻人看到果园的时候，果子溢满枝头，就说明他是善良的人。”

  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起了，先生也快步出了教室的门，皮鞋跟在地上敲击，泛着声响。

  我听完了先生的课，满脑子都幻想着年轻人面对村民们而不知所措的表情，以及他惨遭杀害时候的内心。

  “也许，他当时真的是充满善意的吧。毕竟在那个年代里，谋害别人没有任何好处啊！”我站在电车上，看着此时的雨击打在窗户上。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与电车内广播的声音混为一起，对于正在思考问题的我，成为了一种不可避免的杂音。

  电车在原宿站停下了，雨也越下越大。这个时候，电车中上来了一个身上发着腐臭味道的中年人，我已经无法辨别他的肮脏的外套的颜色了。但电车内很挤，大家只能和此人保持距离，而不能远离。

  电车继续行驶着，五颜六色的伞垂在地上，像是一把把生锈了的，无精打采的剑。

  站在那位中年人旁边的一位女士忽然尖叫道：

  “我的手机不见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中年人了。中年人混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只能猜测他此时的眼神。

  一位穿着西装的人喊了一声：

  “收破烂的那个小子，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口袋！”

  中年人一言不发，他只是把口袋全部翻了出来，作为一种无声的证明。

  他证明了他并没有干出下流的勾当。

  这个时候，女士的手机也在地上，被一个人捡到了，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啊。

  “那个人的衣服好脏啊，看上去就是危险分子。”

  “怕不是在逃亡的杀人犯吧。”

  “怕是因为他，那位女士才吓得手机都掉了吧。”

  一大堆的议论，此时却蜂拥而至了。

  中年人则像一尊佛像，默默地站在那边，仿佛接受了人们对他的审判。

  到了涩谷站，中年人下了车，电车之内的喧嚣，才恢复了宁静。雨点与广播的交织，又成为了电车内的主流乐调。

  说来也怪，这一天我回家睡觉后，竟然梦到了先生上课讲的场景。

  但是梦里的景象则是：

  年轻人小心地挖好一个又一个陷阱，果园并不存在，却是一片燃烧着的树木。当我想凑进去观察的时候，年轻人则回过头对我笑了一下，鲜血充满了他的牙齿与嘴巴，他的脚下是一具尸体。

  我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钟，已是凌晨三点。

  我凝神听着窗外的雨声，雨水打击窗户的声音，像极了法官判决时候的击锤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