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黄瓜,凉拌、煎炒皆可,尤喜生吃。一条在手,率性咬一口,慢慢咀嚼,脆脆的,有淡甜清香。家里常有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但我固执地认为黄瓜的清淡比那些浓香腻甜要好。家人笑我痴,竟然把蔬菜当水果。
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吃水果可以说是奢侈的享受。母亲偶尔买些回家,也难得让我们六姊妹尽兴享用。常常是将苹果、梨等切成数块,大家均分。就连做菜的黄瓜也只能分到一截。每当菜篮子里出现了黄瓜时,我难免有顶不住诱惑的时候,因而也有受母亲责骂的记忆。
那时,我们上学要经过蔬菜队的菜地。当黄瓜有了母指大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关注。隔着篱笆远远观望,见证着隐现在叶间的黄瓜一天天长大。多少次的过往,不知偷偷咽下了多少馋涎。菜地有人看管,想要偷吃,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仅要有胆量,而且要跑得快。我胆小,只能侧目看看心里想想,有如望梅止渴。确乎有过一次,一个勇敢的发小以极其敏捷的身手成功偷到一条黄瓜,而且毫不犹豫分给了我好长一截。我既紧张又兴奋,抓过来就一大口,味道真是好极了。似乎比以往吃到的黄瓜都更为香甜。我们一边咬一边跑,身后传来了叫骂声。在狼狈逃窜的过程中,手中的黄瓜掉到地上。我迅速捡起,急忙吹去尘土,全部塞进了嘴里。虽然嚼到尘土,但余味留在了记忆的深处。
后来,我在一所山里的中学教书。为解决吃菜问题,我亲手栽种过黄瓜。菜地离教室不远,同事断言我做的是无用功,就算会长出黄瓜也只会好了几个嘴馋而又调皮的学生。我知道篱笆是防守不住的,干脆不设防。我故意叫来几个调皮的学生帮忙挖土担粪,答应有成果可以共享。那一年,我丰收了黄瓜,吃过了瘾。学生分享时都充满了自豪感。事实证明,我种的黄瓜离学生教室最近却从没有被偷过。想想倒有趣,因为他们的互相监督成为了最有效的守护。
现在,我一年四季仍然经常生吃黄瓜,但有了潜移默化的不同感觉。一个是反季节的多是青色修长,表皮凹凸不平。煎炒做菜倒没什么,生吃就差了些。当季的黄白夹青,长得分外粗壮。细品,其味终难及从前。家人还常提醒,吃黄瓜要削皮,皮上有残存的农药。因此,黄瓜味道的变异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虽然如此,我对黄瓜的钟爱还是一如既往。平时切黄瓜,总是边切边往嘴里送。三条黄瓜多半切成两条的分量。家人说笑之余也已接受了我这一有些不雅的习惯。偶尔,住在山里的朋友捎来几条本土黄瓜。我是不愿只做成一盘菜的,而是洗净,无需削皮,咬一大口,嘴角留香,心满意足。我仿佛在细嚼慢咽一段美好的记忆。那些难忘的场景细节那些令人回味无穷的清香,不正是生活的原汁原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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