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 二十

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映照着大地，万物都披上了霞光，莲子的脸上泛着因心情好而偷着的红润，这是久违的颜色，那是最后一趟货送完，兜里揣钱的兴奋，还有答应老伴买鱼，给娃娃们解馋的承诺，也有自己挣钱买东西的成就，还有天公作美，给了一个红彤彤的黄昏……

莲子开着客货车，一路向东进了菜市场，正值傍晚，市场里熙熙攘攘，有小贩的吆喝声，有顾客讲价的调侃声，声音夹杂着各种物品的气息，也伴着地上人们撕扯下的白菜叶，葱皮……让人感觉除了乱，还有一种市井浓浓的烟火气息，那份甘愿于这份忙忙碌碌后的喧嚣。

莲子买了五条鱼，匆匆走出菜市场，边走边想，这次一定让妮妮吃个够，他永远忘不了那次楠子眼巴巴看着三全把最后的鱼头夹到自己的碗里，她死死地盯着盘里仅剩的鱼汤，随即迅速端起盘连汤带葱叶一起倒进碗里的情景。今天挣得多，还收工早，难得有这样的心情，“一定让孩子们吃够”的想法在这个夜晚是那么美好！

看着五条鱼也同样盆干碗净，莲子除了欣慰还有心酸，什么时候能想吃啥就吃啥，而且能吃个够，不用顾及多少，看着大全，二全已经成家，只剩下了三全和楠楠，而现在挣钱远比过去要容易得多，老伴似乎猜到他的想法“再过两年，等我们把房子盖起，就剩下吃鱼了，怕你吃腻了。”老伴边笑边鼓劲儿，莲子听了感觉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嗯，就现在的好形势，咱们不愁盖房，还能买更多的鱼，是不是啊，楠子?”楠子眨巴着眼睛拍着手“我每天有鱼吃了，爸爸还得给我买新衣服，买皮鞋……”“买、买，到时候还给楠子买可多好吃的。”楠子听了爸爸的话，高兴地玩耍去了，莲子带着美好的愿望和困意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老伴，该起床了，日竿三头了。”老伴边喊着莲子边想，通常这个时候他早起来了，哪能且明呢？再看，老伴额头浸着汗珠，一想，坏了，总是昨天晚上吃鱼，又犯了他的痔疮病了，他常年开车，十几个小时坐在革皮做的椅子上，早就落下的职业病。“老伴、老伴，是不是你的痔疮又疼了？”咋不是呢？莲子方挪着屁股不敢着炕，斜着身子，弓着腰下了地，老伴忙招呼三全去叫二全，想办法去医院。

“病人已经是痔瘘了，必须得手术，输液消炎根本下不去。”医生说，老伴同意手术，可莲子一再问大夫再没有别的办法？他心里清楚，做手术得花很多钱，盖房娶媳妇的外债还没打多少，还有两间正房，三间南房没盖，现如今又要手术，除了花钱还不能出车，一家子人还得生活。老伴早就看出他的心思，安慰他说:“钱慢慢挣，这不是有三全，再不行还有大全、二全嘛，成家又不是分家了，该搭把手也得搭把手了哇？你愁甚了？病当紧哇。”“大爷，你的痔瘘得做了，不然严重了就成大病了。”医生帮腔说。

莲子做手术了，他原本想再挣一个月把外债还了，开始攒钱，没成想外债没还清，又欠下不少，自己还得休养半个月，想想自己就是劳碌命，老人常说，门后立五尺得了，不能有宽松，看见了就给出点幺蛾子，也许只有这样磕磕绊绊，才能让日子在幸福与磨难相伴中走下去！

手术很成功，莲子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生病带来的疼痛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在出院后的日子，如何快速把住院沓下的饥荒以及半个月没挣钱的损失补回来。出院后的第三天，莲子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桥头，他在翘首以盼着货主。

又是一个深夜，记不清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收工，也记不得多少次老伴和孩子们等他回家一起吃饭，每到这个时候，莲子是幸福的，兜里揣钱与家人等候的那种骄傲，更加加速着莲子拼命挣钱的步伐。

他在构筑着一个美好家园的梦，等把一院子的房子都盖起，他们都住进宽敞的房间，不仅是幸福指数的提高，更是他老张头一生奋斗的成就，也是下一代传承的标杆。莲子爬满皱纹的脸上渐渐舒展开来，好日子再后头哩！莲子坚信。“他爹，快吃饭吧！快要凉了。”老伴忙给他夹菜边想:哎！受罪的命，百十斤的身体里积蓄着多大的力量？他是在上满发条的路上，带领着儿子们不停得跑啊！他常说，现在多好的条件，过去没办法啥不做?

夜已经很深了，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睛，它窥视着渐渐进入梦乡的人们，该给他们托什么梦呢？懒人做着一夜之间发财的梦，勤快人做着离自己目标不远的梦，星星满足着人们的愿望，只是回到现实，人们用各自的方式圆梦，莲子不相信梦，但是他相信只要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一定会梦想成真，管他是夜里星星给的，还是白天现实成就的。

夜幕笼罩下的一切朦胧，等待着人们揭去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