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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也第六》第六章讲解

《雍也第六》第六章讲解

作者: 让世界因我的存在而更加美好 | 来源:发表于2021-11-12 00:20 被阅读0次

三月不违仁——《雍也第六》第六章讲解讲解者:王凯

各位同学大家好!今天我们一起学习《论语·雍也篇》的第六章。一起恭诵原文——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孔子说:“颜回呀,他的心可以长久不离开仁德,别的学生么,却不能安住下来。”

首先要解释一下什么是“三月”。钱穆先生说:“三月,言其久。三月一季,气候将变,其心偶一违仁,亦可谓心不离仁矣。”三个月代表一个季节,经过一个季节气候才有明显变化,说明长久。就是说颜回能够长久地安住在仁德当中,如果偶尔违仁,马上能够觉知而拉回来,这也不算离仁。而其他的学生则是“日月至焉”。

什么是“日月至焉”?明两朝帝师张居正说:“离此至彼,叫作违;从彼来此叫作至。”你从这个地方离开到其它地方,叫作“违”;从其它地方来到这个地方,叫作“至。钱穆先生对此解释得更为详细,说:“如人在屋,间有出时,是违。如屋外人,间一来入,是至。不违,是居仁也。至焉,是欲仁也。颜渊已能以仁为安宅,余人则欲仁而屡至。日月至,谓一日来至,一月来至。所异在尚不能安。”这个解释就非常细致、形象。

譬如一个有仁德的屋子,有人以此为家,以主人而自居。如果屋里面的主人经常出去,不能安住,这叫作“违仁”,偶然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不算违仁。颜回以仁德作为安身立命之处,就像我们住在有仁德的屋子里一样,非常安稳,所以叫作“居仁”。颜回的“三月不违仁”与孔子“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圣人境界还有差距,允许偶有犯过,但犯过之后能够“不迁怒,不贰过”,这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在仁德这个屋子外面的人,还只是一个客人,不是屋子的主人,但他也偶然到这个屋子里来,这叫作“至”。为什么要来呢?因为他“欲仁”,就是对仁德有好乐心,所以时常会来几下。但可能一日来一下就走了,或者一个月来一下就走了,时间很短。两者的差别,就是他不能安住,要经常离开仁德,没有把仁德当作安稳处居住下来。

“日月至焉”虽然不能达到“安仁”的状态,但已对仁开始有好乐心,愿意去行仁,只是不能安住。这种以散乱心行仁,是最终达仁、安仁过程中的一个必然次第。

张横渠解释这一章时,说到有一个“主宾之辨”,即“三月不违仁”,天理是主,人欲是宾;“日月至焉”,人欲是主,天理是宾。在仁德这个屋子里,只有主人才可以安住下来,如果是宾客的话,偶然来几下,他是留不住的,当然要走啊。

孔子的时代,在谈论“仁”,讨论怎样的状态是“安仁”,怎样的状态是“违仁”,怎样的状态是“欲仁”。想像一下当时的社会,我们的先贤们在引导怎样的一种社会风尚?虽然礼崩乐坏了,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至少在士大夫阶层还在讨论仁。

看看我们现在的风尚是什么?我们见面的时候,通常谈什么?街谈巷议的是什么?是否谈房子、票子、位子、车子,或其它娱乐八卦的比较多?谁要是探讨一下生命的真谛,讨论一下什么是仁义道德,可能被很多人视为不太正常。中央电视台好不容易推出《百家讲坛》,面向大众讲诸子百家,讲传统经典,一些用心去讲的学者却被很多自以为是的人,有的甚至是所谓的专家,指指点点,吹毛求疵,冷嘲热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现在我们能够静下心来,去读圣贤的经典,去靠近并聆听圣贤的心声,就非常地难得。如果内心能够生出欢喜心、好乐心,那更是人间的奇迹。

本章孔子开门见山,直接推出他最欣赏的弟子——颜回,告诉我们颜回的生命状态是——“三月不违仁”。 这就一下子在我们面前亮出了一个极其光鲜亮丽的生命典范,他完全是以求仁得仁为终身目标和理想的。颜回所要追求的人生理想是否比我们一般人要高很多呢?读到本章的时候,有没有引动我们求仁的兴趣?或者说它太高我们触摸不到,还是我们在一片大无明当中,连什么是“仁”都模糊不清?乃至于我们完全执着在眼前的利益和快乐上,连思考的时间都不容许腾出一点点?无论你对“仁”什么感觉,乃至于处在一种完全漠然的状态。但并不因为你漠然,它不会不时时刻刻闯进你的日常生活,也不会只是一个束之高阁、与你完全无关的一个东西。因为“仁”所诠释的是你作为一个“人”,要面对与其他的人,或者说其它一切的对境,必须作出的一个反应与抉择。虽然我们对仁的内涵并不是非常了解,但不因为你不了解,而不会作出“仁”与“不仁”的抉择。主动抉择与“仁”相应的生命,跟选择与“仁”不相应的生命,是完全不一样的,也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关于什么是仁,在《里仁》篇中我们已经讲了很多。再回到当今这个以物质为主流的时代,我们幸运地遇到了师长,总算愿意去求仁了,但为什么不能做到像颜回那样“三月不违仁”呢?陆陇其在《松阳讲义》上说:“仁者,吾心之德,本与心是一物。惟圣人纯亦不已,则到底是一物。自圣人以下,不免私欲之隔,心与仁遂分为二,则以学力之浅深为离合之久暂。”所谓仁,其实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具足的本性之德。圣人的起心动念始终与仁合二为一,而凡夫则因为私欲的阻隔,仁与心遂分为二,仁与心分隔的长与短,完全取决于我们学力的深浅。那么何以体现学力的深浅呢?《松阳讲义》上继续说:“如回也,平日用力于博文之功已深,其心至明,明则于天理、人欲之界辨之至晰。”孔子的学生很多,广闻博学的也非常多。但能够有颜回的“博文”之功,非常少见。博文的功力体现在哪里呢?陆陇其说,是要让心“至明”,就是要让自己那颗看不清真理的心变得明利起来,而且是“至明”,就是透澈明亮。有了“至明”之心,你观察、辨识“人欲”与“天理”的界线,就会“至晰”。所谓“至晰”,就是对境时能够非常清晰地了解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所以,广闻博学的功效在于闻思立见,让心“至明”,然后用至明之心去辨识人欲与天理,达到“至晰”。其实这就是正知见。而正知见的特征,不是说我读了很多书,听懂了很多的道理,就算数的。能否有正知见,最重要的标准,就是你在对境的时候,能否将这个正知见现起来,成为一个认识私欲、对付私欲,或者说是认识烦恼、对付烦恼敌人的正理宝剑。这个正确见解的量,至少在对境时能够现起来,成为一个正念。如此才可以说,这个见解是从你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是你自己的,这个才叫正知见,否则只是一个文字而已。通常我们觉得道理很容易懂,但三岁小孩“说得”的道理,八十老翁却不一定“行得”,为什么呢?因为“说得”的道理,并不代表我真正懂得了这个道理。这个道理我们要听清楚、听明白,听得不相似,并且在我们内心真正承许,不是那么容易的。圣人的言教,写成了教典,或者被后人记录下来成为经典。这些教典或经典所显现出来的只是文字章句。但是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都渗透了圣人、祖师大德们对生命意义的思考,以及对宇宙人生真理再再坚固的修为。他们对真理的修为和信仰都凝固在这些文字章句当中。所以我们要听懂这些言教,必须反复反复地去读诵、研阅经典,用一颗恭敬、静谧的心聆听圣者的心声,接纳这些十分精致的理路,并不断地对他们产生信仰。如此才可以凭藉文字了解义理,又不会“死在言下”;才可以从经典当中读出圣人的信仰,将圣人言教所诠释的理路在内心真正建立。有了博文的功夫,就一定能“三月不违仁”吗?不一定的。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强大的与私欲相应的习气,这些顽固的习气会与正念有一个不断对峙的过程。正念不一定马上能够对治它、奈何它,更不用说打败它。

所以在“博文”之上,还要有一个“约礼”的功夫。约礼的特征在于,虽然我们获得了正确的见解,并对圣王有充分信仰,对他所制订的礼乐制度发愿持守,但我们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念,常为私欲的习气所扰动。所以。约礼就是用礼的外相,即看得见摸得着的行为规范,来约束自己的身口行为,用外在的守礼来牵动内心不断安住在仁德之上。这个特征在“颜渊问仁”这一章,体现得比较明显。

颜回曾经问孔子什么是仁,孔子回答说“克己复礼为仁”,就是你要克制自己的私欲,并且以恢复礼制作为下手处。颜回继续问:“请问其目。”就是用礼来约束、克制自己私欲的关键在哪里呢?孔子回答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孔子告诫颜回在“视听言动”的任何一个瞬间,都不要作出非礼行为。孔子说完这话,颜回马上发愿:“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我颜回虽然不聪明,但也要实行老师您说的这些教诫。颜回自谦不聪明,其实这是最聪明、最快捷行仁达仁的方法。《松阳讲义》上又说:“用力于约礼之功已深,其心至健,健则于天理、人欲之界持之甚力,故‘视、听、言、动’,其心常在于仁也;‘造次、颠沛’,其心常在于仁也。”如果我们持守礼制的功力非常深厚的话,我们的心就非常的“至健”。所谓“至健”,就是在对境的当下,见到什么是天理、什么是私欲的边界非常清楚,从私欲当中挣脱出来的欲望非常迫切,用天理的正念来对治私欲的力量非常强健。天理的强健力量正一步一步战胜私欲的习气,从而恢复我们的仁德本性。而这强健的力量,来自于一次又一次地在“视、听、言、动”的当下,能够依礼而行,直至非常纯熟。乃至于像孔子所说的,能做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就是说,无论是在仓促匆忙的时候,还是在颠沛流离的时候,必定与仁同在。孔子所说的这种境界,与我的老师曾经说过的一个比喻,非常相似,异曲同工。我的老师说,背书要背得纯熟的境界,不是倒背如流,也不是梦中也能背,而是一只猛犬在背后追咬你的时候,你还能任运而起,不失正念。明末高僧蕅益大师对本章有另外一个解释,这个解释在文字上与其他普通的注解相差甚远,但在义理上完全契合,相互补充。大师说:“‘其心’、‘其余’,皆指颜子而说,只因心‘不违仁’,得法源本,则其余枝叶,日新月盛,德业并进矣。” 蕅益大师认为,这里不是拿颜回与其他学生作比较,而是阐述求仁的过程中,根本与枝叶的关系。颜回能够做到 “三月不违仁”,说明他的心获得了本源,得到了“道体”,即道的本体已经坚固,也就是《松阳讲义》上所说的“至明”、“至晰”、“至健”。有了根本,那么其余的枝叶就会长得很快,日新月盛。如此则本末相扶,德业并进。大师把“日月至焉”解释成“日新月盛”,这是文字解释上差异最大的地方。但在义理上,大师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启示,就是求仁的功夫要放在心的“本体”上,不要著在“相”上、枝末上。如此可事半功倍,否则缘木求鱼,劳而无功。而心之本体的建立,非得有“博文约礼”之功夫,这个次第呢也不可违越。

O我们再回到本章,孔子有这么多优秀弟子,唯独称赞颜回能做到“三月不违仁”,为什么呢?《松阳讲义》一开始就说:“这一章总是勉励及门之为仁,不是称颜子,贬诸子”。孔子说这段话,绝对不是在损贬其他的弟子,而是在勉励孔门所有弟子,当然包括我们这些后人学子。但究竟是如何勉励我们的呢?我们从中受到什么鼓励呢?张居正有一段注释说:“观孔子此言,不唯知圣门弟子之优劣,亦可以见仁道之难成矣!然孔子他日又言,我欲仁,斯仁至矣。则亦岂言难以沮人之进者哉!盖仁具于心,故欲之而即至,心惟易放,故舍之而即失,欲求仁者先收放心可也。”张居正对心不违仁这件事到底是难还是不难,作出了辨析,辨析的过程,其实就是对我们的一种勉励。观察孔子的这段言教,我们不可以只是从中去比较孔门弟子孰优孰劣,应该见到追求仁道之艰难。但是孔子在其它地方又说过:“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我一想到仁,仁就来了。似乎求仁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以本章孔子为我们树立优秀学生颜回这个典范,为我们立了一个标杆,是让我们效学的,绝对不是来打击我们的,是来激发我们求道之心的。张居正说,仁德的光明在我们心中本来具足,从来没有消亡过,只要我们唤醒它,就会立即显现出来;如果我们舍弃它,它也会立即隐蔽不现。所以,求仁得仁的秘诀,在于如何对这颗心做到收放自如,如何加强对心念的修炼和调控。张居正的这段解释与蕅益大师的注释,意趣完全吻合。

我们对本章总结一下。从“日月至焉”到“三月不违仁”,是求仁得仁这个修道进程中的一个必然过程。孔子用其他学生的“日月至焉”来彰显颜回“三月不违仁”之不易和难得;孔子又用颜回的“三月不违仁”来彰显“日月至焉”的修道次第。

孔子同时用“拉”和“推”两种力量,来勉励我们向仁道进趣。仁德之心,我们本来具足,如果我们向内求取,就会直趣仁道,不会太难;如果在外境和枝末上打转,就会缘木求鱼,无比辛苦。如果我们以“博文约礼”之方便,慢慢修,就会快快到,达仁并不很难;如果我们行不由径,自以为是,就会枉费生命,离道日远。而最最重要的是,唯孔子等圣者才可以清晰了解我们每一位弟子的生命状态,为我们抉择生命的方向,以及每个当下如何进退取舍。追随圣贤、师长,依着经典求道学道,才是快速成仁之路,才可以像颜回那样“三月不违仁”,乃至像孔子那样“随心所欲不逾矩”。

最后,我们从《松阳讲义》中摘录一段教言来作为自勉——“今之学者,切不可将诸贤之浅深,作一故事看过了,要在自身上体察。……须要刻刻在自身上省察,吾之心比回如何?比其余如何?一念动,便要辨其是天理、是人欲。是天理矣,又要辨其为内为外,为宾为主,于此看得破,立得定,自然不能自已,如颜子之欲欲罢不能。”

(文字部分为讲师手稿,与音档稍有出入。)

思考题:

1、颜回“三月不违仁”的生命状态,对我们有什么引动力量?

2、“三月不违仁”,为什么要有“博文”的功夫?为什么要有“约礼”的功夫?

3、蕅益大师对本章是如何解释的,与通常的解释如何贯通?

4、心不违仁是难还是不难,如果是难,难在哪里?如果是不难,不难在哪里?5、“日月至焉”与“三月不违仁”存在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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