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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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菩拉

男孩儿听到歌声的时候，外面的天还黑漆漆的。

那是一种怎样美妙的歌声呢，男孩也不知该怎么来形容它，反正听到那歌声，他的心好像也跟着一起融化进了温暖的夜色里。那是一个小女孩子甜蜜的，美好的歌声。

男孩推开门，看到一个身穿绿色衣裙，头戴花冠的小女孩，赤着洁白的双足，坐在松枝上唱歌。夜莺落在她肩头，紧闭上歌喉。松鼠安静地坐在树洞中。连最调皮的猴子，也忘记了嬉闹。它们全都伸长了耳朵，在女孩的歌声里忘记了自己。

森林的风轻轻拨动着松枝，松涛一阵一阵起伏，像海面漾起了轻柔的波浪。轻灵的歌声，穿透森林之海，仿佛一条鱼儿长出翅膀，跃出了海面。

“哇，森林之子，难道我看到的是森林之子？”男孩揉一揉脸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没有在做梦吧！”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很疼，的确不是在做梦。

爷爷曾经给男孩讲过森林之子的故事。在那些传说里，森林之子是守护森林的精灵。他们是永远不长大的男孩，或者女孩。他们说精灵语，但也会说人类的语言。他们在夜幕降临的森林里，跟小动物玩耍，为它们唱极为动听的歌。

森林之子很少跟人类接触，他们会刻意回避有人类居住的地方，所以几乎没有人见过森林之子。如果人类能幸运地见到一位森林之子，是可以向他（她）讨一个心愿的，而好心的森林之子一旦答应了，就会帮那个幸运儿实现愿望。

男孩以为那都是古老的传说，可眼前看到的森林之子，几乎跟传说中一模一样。

男孩大着胆子，轻轻走向女孩，歌声并未停下来。直到女孩的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那些小动物才像刚刚醒过来一样发现了男孩，慌慌张张地找地方躲藏起来。

女孩儿轻盈地从松枝上跳下来，对男孩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你不害怕我吗？”

男孩说：“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你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森林之子。”

“说不定我是一个很可怕的女巫，并不是森林之子呢。”女孩说完做了一个鬼脸。

“就算你是一个女巫，也是个好心肠的女巫，我想。”男孩说。

“为什么呢？”女孩歪着头问。

“因为那些小动物都不害怕你。”男孩说，“你刚才唱歌的样子，跟爷爷故事里描述的森林之子一模一样。”

“你爷爷？”

“我爷爷是这片森林的守林员，我跟爷爷一起住在那边的木屋子里。可是爷爷已经三天没下床了。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男孩垂下了眼睛。

女孩看到男孩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掉下来，连忙对他说：“我认识这森林里所有的动物，今天又认识了你这个人类。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愿望。”

“我……我们初次见面，本不该向你提任何要求的，可……”男孩笨拙地说，“我真的好希望爷爷的腿能好起来。他以前壮得像一头熊，可现在他是那么虚弱。”

女孩跟随男孩来到他们的小木屋。男孩的爷爷正在睡梦中，腿肿得像个大萝卜。爷爷的眉头深锁着，表情很痛苦，即使在梦中，他也正遭受着腿伤的折磨。

“这片森林里除了我和爷爷，再没有别的人。每隔一个月，林外会有人给我们送来日常需要的物资，”男孩说，“可是那人一个星期前才来过，爷爷根本撑不到下一个月。”

女孩示意男孩不要说话，她站在爷爷床边，轻轻哼起了一首曲调轻柔的歌。那歌没有歌词，如同小溪一般从女孩嘴里缓缓流淌而出。

说来也奇怪，自打女孩哼起了歌，爷爷的眉头慢慢放松了，呼吸也更平缓，仿佛不再那么疼痛了。等到女孩一首歌哼完，男孩从爷爷的面容可以知道，爷爷是真正沉入到没有痛苦的梦乡里去了。

见女孩安静地等候在一边，男孩帮爷爷把被角塞好，和她一起走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男孩忍不住问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呢，爷爷好像不那么难受了。”

女孩微笑着，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别忘了我是森林之子，我的歌声有疗伤的作用，可以减轻伤痛。”她说。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森林之子！”对于女孩的帮忙，男孩实在是很感激的。

“我的歌声只能暂时帮你爷爷止痛，要彻底治愈，还需要一种叫紫火仙兰的药草，”女孩说，“可是那药草，这片森林里并没有，它生长在高山之间的峡谷中，并不容易获得。”

男孩沮丧极了，他还太小，独自在这片森林里走动都会迷路，更别说要去高山之间的峡谷了。

女孩伸出手来，拉住了男孩的手臂。男孩突然发现自己腾空而起，随后变得轻盈了。等反应过来，他察觉到自己已经在森林的上空了。下方高耸的树冠，正掠过自己的脚跟，男孩惊慌地把脚往上抬了抬。女孩的背上多了一对白色的翅膀，正是女孩拉着他在飞行。

漆黑的天空里，星星在闪闪烁烁，明明灭灭如同数不清的萤火虫。耳边的风呼呼吹着，这不可思议的旅行让男孩很兴奋。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没离开过森林，但现在他却和一位森林之子在森林上空低低地飞行。

穿过森林，又越过几座高山，女孩放慢了速度。“看到那两座山之间狭小的缝隙吗？”女孩说，“那下面就是生长着许多珍贵药草的峡谷。”

“嗯，我看到了。”男孩兴奋地说。

“我们必须从那里过去。”女孩冷静地说。

“可那缝隙看起来实在太小，恐怕连一只老鹰也难飞过去呢。”男孩很惊讶。

“这就是我说那药草不容易获得的原因，连飞禽走兽也去不了那里。”

“那我们该怎么办？”

“别急。”女孩说完，轻声说了一句精灵语。男孩发现他们的身体突然都变小了，缩小到只有两只金翅雀那么大。

变小了的两人飞过缝隙，下到峡谷中。越往下降落，视线就越开阔。峡谷底部是个椭圆形的湖，湖的周围开着各种奇特的花。那些花竟然在发光，把原本黑暗的峡谷照得亮闪闪的，就好像地上布满了繁星。那些花，男孩一个都没见过。看得出来，女孩也被这些奇异的花儿攫住了目光。

女孩绕着湖的周围，仔细搜寻起来。最后，她指着一棵紫色兰草状叶子的植物，对男孩说：“找到了！这就是紫火仙兰，当它开花的时候，花瓣会紫得像火焰一般，这种药草对治疗骨伤效果很好。把它摘回去敷在伤处，你爷爷的腿伤很快能好起来。”

男孩小心翼翼摘下那株紫火仙兰，放进带来的袋子里。他的心砰砰直跳，真想马上就飞回到爷爷身边去。

回到木屋，男孩把药草给爷爷敷上去的时候，森林之子又唱起了另一首歌，那歌欢快活泼，男孩能在歌声里听见草木生长时的欢声笑语。女孩后来告诉他，那是一首能促进药草快速吸收的歌。

第二天早上，爷爷睡醒过来的时候，非常迷惑地发现了自己腿上的变化。他动了动受伤的小腿，又用手指戳了戳，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痛了。

男孩刚好推门进来，给爷爷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粥。“爷爷，您觉得怎么样了？”爷爷看到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哦，感觉真棒，一点也不疼了。我昨晚好像听见了很美妙的歌声，不知道是不是天使在我耳边歌唱呢。”爷爷说。

“爷爷，那不是天使，是森林之子。”男孩说，“一个森林之子在您边上唱歌呢。”

“哦！森林之子啊，”爷爷笑眯眯地说，“真好！”

“我们还成了朋友，森林之子说以后要教我精灵的语言呢。”男孩说完就笑了，眼睛弯得像一个月牙儿。

当你在夜晚的森林，听见奇异而美好的歌声，记住，那是一个森林之子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