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太子玩了半晌有些累,回答书房时,老胡子现在还被绑着椅子上,嘴里塞着纸,案桌前的书童认认真真写字,看见太子回来,道:“殿下,马上就写完了。”
小太子点点头,坐在一旁慢慢的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花开满园,白衣少年牵着孩子朝着院子走,衣袖浮动,若有若无的触感在脸颊,触摸到时像是被散落的梨花亲了一口,清清凉凉,柔柔若若,耳旁又是那人空灵的嗓子,道:“你叫什么,可曾伤着筋骨?”
小孩抬头,笑道:“我叫晚晴,不曾伤着筋骨。”
这个梦有些奇异,小太子悠悠醒来,已经快晌午了,肚子也干瘪,爬起来望向窗外,那梦真是奇怪,太子想,怎么会梦到今日那人?带着疑惑,他拿起书童写好的文章,起身出门。
老胡子先生也松了口气,小魔头走了就好,使着眼神叫书童放了自己,回头就向皇帝请辞罢了,教不得,教不得呀,如此顽劣,性格乖张,普天之下那个敢教授知识呀!
不知道绕过多少宫门,走过多少长廊,看过多少假山湖水,繁华锦绣,簇花成群,朱漆高楼,雕窗别致,沉谢和老师山石说起所知的关于平东栏院情况,和在外面的游荡的经历,一伙儿的功夫就到了东宫。
没来得及进门里头就跑出一个幼童,大概八岁左右,撞到山石身上哎呦一声摔倒了,龇牙咧嘴的摸着屁股,一开口门牙上还缺了一个洞,“那个不长眼的小厮撞了你爷爷,小心脑袋不保”。
沉谢看着这个孩子倒是没什么反应,冷静惯了,山石丞相更不用说,敢在这宫里横冲直撞的除了这个小魔头还能有谁,不慢不紧的弯下腰扶起孩子,作揖笑道“在下无意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别计较才是”。
小孩一看是山石,思考之下也就算了,罚了他被父皇知道指不定要挨板子,只好努努嘴作罢,眼睛一撇看到一件雪清色衣衫,顺势而上,便看见那倾城的容颜,平山远目,两半唇就像柳叶一样,浑身散发着沉寂和安谧,使人不由心向神往。
惊得他一愣,这不正是今日那人?
傻傻开口“你是谁,为何见到本殿下不下跪?”
沉谢见老师的无奈和小孩的自称,也见过这个小魔头,就猜出来他就是太子,只是上跪父母天地,下跪恩师帝王,什么时候也要跪这小娃娃,问道,“本君为何要跪你?”
太子蒙了,眼前人的确像是神仙,也许就是神仙下凡呢,但他也是一朝太子,是这天下的骄子,从小谁不疼谁又敢不爱?傲娇之下叉着腰骂道:“大胆刁民,本太子乃千金之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区区野夫敢不从本太子,叫你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沉谢双眸一沉,嘴角牵起,喝道:“逆徒放肆,本君乃陛下钦点太傅,丞相门生,身份自然不差”,眸子一转,又轻笑道:“堂堂太子要当本君的学生,本君实在荣幸的紧,不知道太子殿下无能到要本君这山野小民授业解惑,羞也不羞?”。
山石听这话愣了半响,眼见着小娃娃用手指着沉谢你你你个半天也不见说出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下人们也就抖斗肩膀笑了,有些不敢造次用帕子衣袖捂着嘴笑,这魔头终于有今天了,天下之大快呀!
山石好好安慰太子,不过瞧这样子,梁子算是结下了。
七走八拐的带着沉谢绕到东宫南角,一座楼阁矗立,安安静静的落在水面上,有土地,也有花草,整个看起来就像是水面上的小岛,左边有一条瀑布,是用石头砌成山状,水中也布满一些假山,整个水榭被竹子包住,环境十分安谧。那楼层正中写着“东栏院”。
沉谢看着这楼久久沉默,已经四五年没见着了,平阳巷底白衣门也有东兰院,只是那院子和这个不同,这个是老师隐居的东栏,坐落在流水山上。想想五年没回去看看了。没想到在这里却看到。
山石见沉谢不说话,开口道:“这院子,是崇文建的,他说怕我想家了,就建在东宫,偶尔帮晚晴上课时,就能忆起在流水山的日子。”
沉谢双眸稍低,看不清是什么感情,胸口起伏缓慢。雪青色的衣衫随风颤动,“他待老师很好“。
“嗯,是啊”。山石微微笑道,“今后这里给你住了”。
沉谢猛地抬首看着山石,只见他又道:“崇文时日不多,晚晴还小,各王侯位高权重,我得为晚晴处理掉,这样,崇文便能安心的走了”。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沉谢蹙眉。
“我并非是要打扰你的生活,这宫廷是是非非,只是如今崇文命不久矣,我也是出于无赖,沉谢,我一直很看重你,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沉谢看着老师一脸歉意的脸眸子凝重,原来如此,怪不得山石那么急的要他入宫,思索后双唇紧抿,感叹天意如此,只是,怕要违背父亲的遗愿了。
第二天大早,朱红门开启,沉谢一身雪青色的衣衫出门,向婢女要了水端进来自行梳洗,而后翻出那本读了十二年的《金刚经》朗读,声音恰恰合适,如行云有卷有舒,细细慢慢。整个大院沐浴在梵音之中。
直至日上三更,合起书本走出房门,拦下一婢女问道:“姑娘,太子可起来了?”
那婢女见是沉谢连忙下跪答:“回太傅大人,太子,太子他还没起床。”
“先起来吧,往后不必下跪”。沉谢淡道:“你带我去太子寝殿”。
婢女维维诺诺带着沉谢来到正殿门口便不敢再进去。沉谢扫她一眼,伸手推门,撩撩衣袖进去,一进内室就瞧见太子八爪鱼式抱着被子酣睡,也不生气,叫道:“太子殿下,该上课了”。
熟睡中的太子那能听到。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好东西,咂吧着嘴津津有味。
沉谢看的微愣,这小鬼再怎么调皮,还是个孩子,五年前肉团子似的在他怀里蹭,现在怕是不记得了,心神松软,提神屏气,等了好一会儿才叫道:“太子,再不起来,就要体罚了”。
说罢扯开被抱得不像样的被子。
熟睡中的娃娃忽觉身上衣凉,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丞相山石向父皇告状,蹭的坐起来,用手揉揉双眼打哈欠,心里琢磨着怎么给山石捣蛋,哪知等半响不见父皇开口教训,抬头一看竟是沉谢那张惊为天人而沉寂如水的脸,咂舌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沉谢好脾气道:“殿下忘了,本君今日起便是殿下的老师。”
太子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还没来得急摆摆太子的高态却听沉谢又道:“醒了就好,梳洗用膳后到东栏院上课吧”。
太子:“……”。
沉谢起身:“半个时辰内”。
等太子回神的时候沉谢已经出了门,衣角正好稍稍轻擦过门,心里无比郁闷,原本坐着美梦,在梦里小仙女抱着他到处飞,山上有好多吃的,这下倒好,仙女没了吃的没了。
怨毒的盯着门口,心想:“半个时辰,本太子偏偏要一个时辰后去,看你待我何?”。
一个时辰后,太子到东栏院时,远远的就瞧见沉谢坐在案桌前专心看书,桌上的茶不知道放了多久只剩一点一点的烟雾断断续续,小厮弯腰说了什么,就见沉谢点头饮尽茶水,那小厮便在捣了一杯。
场景如画,江南的三月,大抵也不过此时此刻唯美吧,一颦一笑,一静一动,倒是比泼墨山水更为□□撩人,美得心旷神怡
。
太子努着嘴高傲一憋沉谢,自经坐下,样子就是说你可以教课了。
沉谢默默看着太子不说话,直勾勾的看,双唇如柳,薄凉淡然。
太子也不示弱看着沉谢,于是大眼瞪小眼坐了一盏茶时间,傲娇的娃忍不住了叫道:“你教是不教,不教本太子走了”。
沉谢收神,眸子一挑,乍时寒气从那两汪泉水里冒出:“殿下迟到了半个时辰”。
“是又如何?”。太子双眼一挑,哼哼,终于说到重点了,不妄本太子乖乖坐着半伙儿,本太子倒要看看你怎么办。
与太子洋洋得意不同,沉谢脸上没什么表情,相反看着太子看好戏的摸样,只是淡淡开口:“上课吧”。
就这么完了?太子一怔,不是吧,不说说我不打我?哼,原来也这么没趣,山石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貌似晚晴小朋友忘了自己也是山石教大的东西)。
罢了,既然能打发得了山石,自然这沉谢面瘫鬼也呆不了多久。想后高傲冷哼一声抬脚就出了门。
沉谢理都没理收拾着课本,对着身旁小厮道:“阿钱,收拾了去吧,今日到此为止。”
“是,太傅”。
沉谢出门,朝着梨花树走,伸手拔了树下的草芥,昨日入宫,便是瞧着宫墙枝头的梨花满心欢喜过来看看,这小院竟是恩师山石的住所,却也是太子的书斋。
“诶诶诶。。。那人,就是新来的太傅吧?看着年轻俊俏,怎么想不开来宫里当太子的老师?”
“多半又是被山石丞相拐骗来的呗。”
“你说能维持多久?”
“啧啧,能过月底就不错,哪个太傅不是只呆几天就走的!”
“瞧着真俊呐,奴家心都化了。”
“莫瞎说,太傅大人可不是我等能妄想的,不要嚼耳根了,做事去吧。”
沉谢听了半晌:“。。。”
将手里的草扔到一旁,又慢慢的拿扫帚把路上的花瓣扫开去,顺着摘了些放在篮子里,想着回去酿酒,到时候且就埋在这树下,来年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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