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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从中间接手八一班,很快就认识了李翰。
“一班最大的谎言就是李翰同学的酒窝和张建华的笑容”,看着又开始游离的李翰,又开始在桌洞里摸摸索索,我无奈的调侃他,这娃,最迷人的大约就是那一对酒窝。黑中发红的脸膛上,一双常常眯起来的眼睛。
“雄兔脚扑朔,雌兔才眼睛迷离啊,你这小雄兔咋眼睛也迷离了”,早读课时间,这娃又开始打瞌睡,我也开启了调侃他的模式。
这样的调侃往往会有奇效……
例如是调节一下课堂氛围,例如是不动声色批评教育一番。
每次调侃他,班级都一阵哄笑,大家七嘴八舌地来逗他。不知道怎的,他成了大家开玩笑的主角。
那天讲《列夫托尔斯泰》一文,说到托尔斯泰的面部表情时,“矇昧阴沉,郁郁寡欢,丑陋可憎”。“这不就是李翰哲吗”,一个调皮的娃说道,班里顿时开了锅,“真的唉,他天天抱怨,节节课抱怨”,“是吗”,我循声望去,这娃的眉毛成了倒八字,加强一脸绛红色,看起来愁容满面。我苦笑了一下,匆匆进入下一个环节,没有再想这个事情。第二天,这娃上课凑到同桌身边嘀咕,我刚张嘴点了李翰哲的名字,全班齐刷刷喊道“矇昧阴沉,郁郁寡欢……”。这娃倒八眉倒是舒展开来,眼睛长大,嘴巴微张,酒窝下陷,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我制止道,这样说人家,他都哲害羞了。“他脸皮厚”。又有几个七嘴八舌。
我们就这样,在调侃这娃的气氛中,开心的度过了很多疲倦的日子。
前段日子,留学生二次听写,李翰也是其中之一。给这些小孩二次听写后再改一遍,结果这个娃又错字连篇。我气的拧了下他的脸,叹口气“改错,再重新默写”。这娃猫到办公室一角,嘀嘀咕咕改错,边改错,边夸耀自己。“错的不多嘛,就四个字,我还是可以的”。等我拿到他的三次默写,发现他把“欲辨已忘言”中“辨”写成了辩解的“辩”,“再改!”我把他的本子一甩,四遍了,应该没问题了,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娃又乐呵呵把本子递给我,我低头一看,他写成了“欲便已忘言”,我呼号了一声,妈呀,李翰哲,你是想大便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第二天上课,强调这个字的时候把他作为反面教材,同学们听的笑翻一片,李翰哲多了一个外号“大便”。那天上课时,班里有点兴奋,我威胁他们,“在说话把你扫地出门”,有个爱插嘴的娃接话茬,“老师,大便怎么能扫出去”,我瞪了他一眼,寻踪望去,却发展这娃做着鬼脸,一脸嬉皮。我心想,你这娃,怎一个厚脸皮了得!
没过多久,李翰又获得了一个新名字。因为这个娃有个坏毛病,上课总是喜欢贴近他身边的同桌,不管跟谁同桌,他总是面向同桌方向四十五度角。为此,我没少说他。那天课上让同学们自主阅读梳理文章内容时,他又贴近同桌窃窃私语,我走到他面前,拧住他的脸,触到脸部,像砂纸一样干裂的皮摸上去疙疙瘩瘩,龟裂的皮肤甚至有点刮手。我破口而出,“你这个糙汉子,老是对着你同桌干嘛?”他抬起脸,标志性一笑,抖了抖他的八字眉。周围同学马上接嘴“糙汉子,糙老汉”,就这样他又得糙老汉这一美名。
然而,有一天,放学后,我喊了几个小朋友帮我收作文本,李翰很喜欢凑到我身边,聊着聊着,李翰哲突然跟我说,“老师别给我起这个难听的名字嘛,我的脸就这样,我爸带我去医院看过好多次”,他竟然一脸严肃,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突然意识到,外表满不在乎,内心也是敏感的。他可能从我的表情读出了什么,紧接着说,“也还好,就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后来,我上课时有意识点他的名字大名,之前的黑历史慢慢被我们遗忘。
那天,我批评了一个抄答案的女孩子,批评时,女孩子死不承认,我有些生气语气严厉起来,女孩子眼泪下来了,批评后,我想着找个娃安慰一下她,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李翰。
第二天,姑娘高高兴兴来我办公室跟我认错。我问她,是不是去安慰的她呀,一旁的小胖说,岂止安慰了,还安慰了很久。
那几天刚好在讲《背影》一文,说到文中父亲种种琐屑的只言片语中隐藏的深情时,我岔开话题,说道:淡极始知花更艳,深情总在云淡风轻的一瞬间。理解一个人,可能不是他表面的严厉,而是他背后的温柔。不是他表面的漫不经心,而是他心底里的温柔,走到李翰旁边摸摸他的圆脑袋,看起来粗糙,李翰其实真是个暖男。
这节课后,我都开始喊他暖男,每至如此,他都会裂开嘴,舒展开倒八眉,满面红光。
以前做老师,对这样故意作妖搞怪不听课的娃,总是疾言厉色训一顿,现在对他们多了许多宽容,容忍,多了些幽默委婉的批评方式。
在批评声中,面对同学们的笑,即使有些过分,他们也配合着尴尬笑笑,于我们而言,何尝不也是一种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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