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请让我体面的离开

如果可以，请让我体面的离开

           ---写在爷爷去世后第一百天

今天，想讲两个故事

1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我的爷爷，一个肺癌晚期患者

 2018年9月2日，爷爷离开我们的第一百天，现在回想起来爷爷的去世还是很突然，因为有太多的遗憾，比如我没有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守在他的病床前，比如因为我不太合理的安排让爷爷走的时候只有叔叔一人在身边，比如我接到消息时爷爷已经离开1小时了，以至于今天奶奶在爷爷墓前说:"你走了倒是清净了，就留我一个人"时瞬间泪目。

是的，爷爷的去世很突然，从痰中带血到突发大咯血前后不过5个小时的时间，从突发大咯血到离开我们前后不过5分钟的时间，他走的非常干脆，丝毫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丝毫没有让我们有一丝的准备，他连最后照顾他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们，甚至我们都做好了爷爷脾气会变得越来越糟的准备，甚至我们都做好了需要长期来往医院的准备，甚至我们其实已经做好了要打持久战的准备。

遗体拉回老家的时候，老家的人有的说爷爷连离开都和他平时的性格一样，风风火火，绝不拖泥带水；有的说爷爷是为了不拖累我们才走得那么干脆；有的说爷爷是平日里积的福才会走得那么体面。

是啊，"体面"，细细想起来，爷爷走得时候确实是体面的，虽然相比较于从前已经瘦了很多，175cm的身高只有120斤，但还不至于被恶性肿瘤消耗成"皮包骨"；虽然饮食已经大不如从前，但一日三餐还是能按时吃，偶尔还可以吃点儿自己喜欢的水果和零食；虽然走路已不似从前那般健步如飞，但还是在想和两三老友一起打麻将的时候，能自己走到麻将馆。

这样的"体面"让我们在悲痛中感觉到些许的慰藉。

2

 另一个故事是关于我的患者，一个口底鳞癌晚期肺转移的患者

 初见这个患者时印象就很深，将近180cm的个子只有近90斤，左下颌接近15cm的肿块把脸都挤变了形，因为张口困难仅能喝点汤汤水水，因为肿瘤破溃、腐烂导致他一张口就有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后来患者的营养状况越来越差，肿瘤破溃引起出血，随时都有突发大出血的风险，但患者家属经济条件很好，也很孝顺，强撑着不愿意放弃，经积极介入治疗算是止住了血，降低了出血风险，在我们积极营养支持的条件下也勉强完成了一次化疗，化疗对肿瘤的意义不太大，但对患者身体的打击却是极大的，有3天的时间他几乎不能进食，每天都靠着营养袋里的液体撑下去。

有时候我在想这样的治疗到底有多大的价值？这样的坚持到底有多大的意义？这样的活着到底有多少的质量？每每看着那些输液管，总觉得流进去的都是维持患者生命使用的药液，而流出来的却是患者的意识，自尊和温度，这些生命最后的尊严在时间和痛苦里一点儿一点儿的消失殆尽。

以前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说"多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可是现在却越来越迷茫，我们到底应不应该盲目的鼓励他人撑下去，最终硬生生的把爱撑成了恨？我们是不是应该学会面对死亡，尊重并坦然接受亲人的决定？问了自己无数遍还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毕竟生命如此沉重，又怎能轻言放弃？

作为一名医生，作为一名肿瘤科医生，有时候想做的很多，能做的却又很少，我没有办法去改变患者的命运，左右家属的选择。

我唯一希望的是，假如有一天我也必须面对死亡，如果可以，请让我体面的离开！

如果可以，请让我体面的离开！

本文首发：愈说肿瘤 原创作者：肿瘤小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