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那样的景象是在阴郁的天空下出现的。那片天空,从孩提时代一直到现在,是未曾改变的。变的是我们的人,是周围的物。
只有在那样的天空下我才能描绘它。
那是家门后面旁边的红泥小路,只有一条这样的红泥小路。它出现我梦里,连同家乡的人,它是未曾改变的路。它呈现一个“之”字形。往西北。小路两边的坟墓。田园里种着红薯,绿豆,那时还有芝麻,木薯。
小路之字转折处,连接一条大的红泥路。西边夕阳落下在水渠的树林里。那条大的红泥马路飞驰过一两辆摩托车,扬起红色的尘土。这样的景象在每个村庄都会有。总有这样的路,总有扬起的尘土。村庄在路的尽头,延伸在路的深处。那有茂密的树。每个村庄都是如此。总有这样的村庄,有山在村庄后面。
我们常常看向那山。现在我还能看到它。天空是三角形的。那时我还渺小。三角形,在明亮的眼里,在天宇下,是山巨大的身影,中间突起,两边无限延伸。山像一头猛兽,在睡着,在蛰伏。它一动不动。它的皮毛深蓝,浑厚,浑身偏黑偏冷,那是山的底色。它有花白点。当阳光照耀,出现山中坟墓的反光点。
走在路上,我还记得在那路旁,也就是一处坟墓后面,有两块大石墩。大约一米多高,上面穿透出两条钢筋。我们爬上去。我们总在那玩耍,抓住那钢筋,爬到上面蹦跳。现在那石墩依然还在。可是没有孩子再爬上去。我远远地看。
我的童年时代。在那路上经常走过送葬的队伍。一口显眼的红色棺材。头上戴着长长三角形黄麻帽子的人。低头不紧不慢地走。队伍是无声的。那是记忆里。可是它应当有声。应当有哭声,喇叭声,锣钹声,还有噼里啪啦闪过一两声鞭炮声。在阴郁的天空下,还撒下一张张黄纸。没有人敢和这样的队伍迎面而过。人们远远避开。远远听到那声音,就禁忌避走。他们肆无忌惮地走在路上,拖拖拉拉一口棺材,向着山进发。我们在树下远远地看。直到那声音消失在路的尽头。
那时我还很小,我还记得屋后那老人家出殡。那样的队伍走过屋后的小路。小路拓宽了。他们走过小路转折处走上大路,小路边角上的芝麻苗都被踩踏。我还记得那些小苗七零八落的样子。
那路的一边有密不透风的树,远处是茂密的竹丛。田野的底色和天空一样低沉的土黄色。那竹丛倾向一边倒去。黑漆漆阴森森。紧挨路的一边,那些树木就是山上的样子。我总是喜欢走过那路,慢慢走着,紧挨着那些树,在那些树里我期待看到山上的野果。那密不透风的树木形成的一堵墙,各种各样的植物密密麻麻,就是山上的样式。我记得记忆里在里面真摘过火红的灯笼果,还有一种黑色的果子,它们是很多带刺的草木。它们紧挨着路,沾满了尘土。它们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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