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灯与雪
雪于村庄而言,越是日日漫天飞舞才越热闹,越冷才越有滋味。人都猫冬呢,那么长的夜足够补补春夏没功夫做的梦,好好唠唠年岁里的故人新事。有灯呢,家家都在小院的I门廊上悬着一个,虽没月亮招眼,却更有温度,让人在独属于乡村的雪色里亲近亲近自己,也学学城里人休闲的风雅。看这夜灯,在漫长的冬夜长久地亮着。星星才挂起来,门“吱扭”了两次,女主人出来抱了一捆柴, 男主人挖开厚厚的雪块,提溜起一条冻肉。一个钟头过去,屋里灶上的香气“咕嘟”整个院子。再晚些时候,又有人出来,往雪里埋了大白馒头,再捡出来两张糖饼,却惊呼“饼少了”。屋里的人都出来了,在寂静的冬夜里压低声音,讨论着约莫是哪里来了野猫偷吃,别给冻坏了。夜灯在雪的映衬下也白亮了许多,柔柔地看着人们,只有它知道,少了的糖饼是家里馋嘴的小孩,早前悄悄用炉火烤吃了去。夜实在深了,最后一个出来小解的人裹紧衣裳,关了门上的灯,再一~溜小跑着进屋。夜灯似还有余光,趁这点温度也沉沉睡去。
早起,一只雀儿站在院里的桩子上不住叨咕, 被扰醒的小孩往外一瞧,也顾不得它了,呵,又是厚得能埋人的雪小不等灶房的炊烟起舞,孩子们已在屋后山头闹个快活,那长青竹林也白了头,却又转瞬被闹腾得重回年少。家家[ ]前也欢快起来,大人们一边铲出条雪道,一边隔老远互相说着乡村特有的早安话,里外不出瑞雪兆丰年的好盼头。雪是土地的被,是来年庄稼的梦,更是村庄一一年又一年的美事。
冬日宴,人一见着雪就高兴,一高兴就 要热热闹闹地好吃一一顿。并非什么大宴,七大姑八大姨凑起来包锅饺子,老人们围着腾红的铁炉炕些小饼,或者有雅兴的细细煨一瓦罐鸡汤鱼汤,不多会儿烟囱里的烟密起来,往天上和那白云唠嗑去了。铺着厚雪的屋梁底下,一人- 碗饭吸溜得直响, 大冬天里吃得鼻子冒汗,都喊着这才叫舌尖上的美味。
不知什么时候起,外头又飘起雪花,又密又轻巧,轻轻笼到村庄里每个人心上,暖得发甜。屋子里光线也暗了,谁拧亮了里外的灯,还不见着黄昏日落,就又迎接熠熠闪光的雪夜了。等月光也落雪地,夜灯开始低声吟诵雪的诗行,柔软的臂膀拥村庄,入怀,又讲起漫长冬夜里的旧故事。
门开合几次,雪趁人睡后又大起来。朝朝暮暮,岁岁年年,在这样弥漫着纷飞大雪的冬夜梦里,谁还想什么远方。密雪与灯长,经年守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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