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居

作者: 石苇 | 来源:发表于2019-01-16 11:02 被阅读0次

    “老家的房子已经坍塌了”,我一边倒水一边淡淡地说道。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看了我一眼。

     “前屋檐已经没有了”,我补充了一句。    

        “你回去看了”,父亲仿佛松了一口气。     

       “是的,路已经荒芜了,只有村子东边的人家多点,路看上去好点”。      

      “嗯,以你大爹家为界,西边都没什么人了。”      

     “是啊,我们的房子也住不成人了。”    

      “回去修捡修捡,还是可以的。”      

      “我看到灶台都裂掉了。”      

      “我可以重新再砌一个,我是这方面的好手,你知道的。”      

      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你想回去住吗?”     

      “怎么不可以。回家自己种点菜,种点口粮够吃就行了,城里的房子就租出去,收点租金。”     

      “爸,回不去了。你回乡下会不适应的,什么都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回去吃肉都不方便“,我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个理由。”      

      “人老了,要吃清淡点。”     

       ……      

           是的,我回家看了一下阔别十几年的家。前院被完全倒塌的房屋堆得高高的,长满了蒿草。离家时,父亲把两根树干交叉着堵住了堂屋的大门。当然,着其实阻挡不了什么。听母亲说已经遭了几次贼,把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偷走了。西厢房里面我曾经睡过的床还在,记忆中它总是很硬。靠近窗口是两口装粮食的大缸。而窗子上蒙着的细纱窗已经锈迹斑斑,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散落一地。而实际上,确实已经有人挖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洞。     

           厨房,当初是被父亲从前屋檐接出来的。光线和雪花一起钻了进来。贴着白瓷砖的灶台,已经裂了灶口。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压面机、案桌,橱柜都不见了踪影。

           我想去看看我的花园。也是什么都没了。曾经种着兰花、大丽菊、菊花、蝴蝶花、太阳花、栀子花、柿子树,我甚至从野外移栽了一株了桑树,期待能吃到桑葚。在终于接出紫红色的桑葚时,不知道是被牛还是被母亲弄没了。母亲好像说过,院子里种桑树不好。后来,父亲在花园的前面拓展了院落,又砌了一个猪圈,还砌了一间小屋。涛很高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当然,他的高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小屋后有两株构树,夏天挂满了红色的浆果,很遭蚊虫。更要命的是,隔墙就是猪圈,蚊虫又肥又大又多,而且味特别重,各种骚臭。涛很久以后都还在跟母亲抱怨,居然让他跟猪住隔壁。红墙青瓦的小屋还在,猪圈也还在。小屋里被人堆着芝麻杆,涛的床呆在一边静默不语。

           在我读高三以前,我都住在这里。非典那年,我被学校隔离,就呆在这里。如今,它仿佛就为了等待主人重新归来,在村里无人居住的房屋相继倒塌的情况下,而历经沧桑地等待了十几年。只是,主人的久久不归,也许正在消磨它最后的耐心,屋檐的瓦片已经散落。躺在病床上,父亲仿佛看开了许多。他想到了修葺老家的房子,他想回乡下居住。其实这也是我的想法。我常常都有一种回到这里的冲动。但是,我知道无法回头了。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虽然始终寻找到归属感,但是这里也被我或者我被这里抛弃了。自从离开的那一刻,就算没有想过会彻底离开,就回不去了。这里一切都熟悉,但又陌生。而我还挂牵着外面的滚滚红尘。当我走在现代化的生活小区,听着高跟鞋撞击路面的咯咯声,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

            关于回去,只能是我的梦想。父亲呢?我怎么放心他独自居住在人烟稀落的老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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