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前期点映时就口碑爆表,上映短短数天,单日票房近5000万,未正式上映票房破亿,7月5日上映当日评分9.1,我抱着去看中国版《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期待去观赏了此片,可以说是近两年国产片前三不为过,符合预期,泪点无数。走出影院时,却隐隐有一种未明的遗憾,似乎有些对立是被刻意面具化了。
到底谁错了
黄毛因为逃避警察追捕死了,程勇将警察撞上墙怒吼“他只是想活命,他做错了什么?” 台词质朴而震撼。那么下一个问题是,做错的究竟是谁?影片似乎将矛头指向了那个最大且唯一的反派,即李乃文扮演的药商身上。即使是兜售真正假药的张长林都在最后被程勇感化,但是对于药商从始至终是讽刺和丑化,显然是找错了靶子。
究其原因想必是徐峥风格的一贯立场,在这里面似乎有讨巧的成分。
徐峥囧系列电影,以及《幕后玩家》等电影所呈现给我们的价值观就是
1、富人是无道德的,贪婪的,有家庭危机的
2、底层人物无道德瑕疵虽然荒诞,但是有自洽的淳朴,家庭观念重
3、 人物成长史都是富人的觉醒之路
这些逻辑梳理起来虽然简单廉价,但是对于一部喜剧电影或者说是有超现实意义的悬念片等类型片来说没有太大问题。因为对于大多数电影观众而言,看这种挖苦富人道德感,又可以嘲笑底层人窘迫的电影容易获得情感满足——电影观众都介于这两种人之间。
但是对于《我不是药神》,这部以真实事件为原型的现实主义题材而言,将反面角色刻画得如此刻板,就有将悲剧粗暴归因的嫌疑了。
谁杀死了他们?
影片所重点反映的慢粒白血病作为白血病中较轻的一种,发病率为十万分之1-2,在白血病总患病群体里面占到15%,按照发病率,属于世界卫生组织(WHO)所定义的罕见病——患病人数占总人口的0.65‰~1‰的疾病。但是又属于罕见病中的”幸运儿”。在研制出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KI)伊马替尼(最早上市的伊马替尼商品名格列卫,即影片所称格列宁)之前,慢粒病人的存活率只有3-5年,而后格列卫时代,病人十年死亡率为7%。基本上可以说,如果能够得到特效药的治疗,慢粒白血病和普通慢性病并无明显区别。
那么在我国,有药可医的罕见病有多少呢?数字十分惊人——仅有5%。缺乏罕见病特效药的原因是因为商家囤积居奇,饥饿营销吗?答案是否定的,这种治疗罕见病的药,因为病人数量相对于高发病来说极少,按照基本的经济学供需逻辑,药厂并没有动力去关注和支持这些病人。
罕见病患者占人口比重仅为0.065%-0.1%,由于市场容量过小,罕见病药品的研发、生产成本难以摊薄,这是导致罕见病特效药价格过高的直接原因。而由于市场过小、定价困难,对罕见病特效药的商业投资有着风险过高且回报率过低的属性,从纯市场的角度来评判,自然与企业的经营目标相悖。药企缺乏对罕见病药品研发生产的动力,也就不意外了。
兴许大家还记得,几年前有一项叫做“冰桶挑战”的爆火活动全球风靡。 2014年8月,由美国波士顿学院(BOSTON COLLEGE)前棒球选手发起了冰桶挑战(IceBucket Challenge),包括奥巴马、比尔盖茨在内的各界大佬纷纷湿身挑战,并且向ALS组织进行募捐,截至2017年7月,这项募捐就已超过1.15亿美金。渐冻症协会现在已经使用超过8900万美元用于该疾病的研究,但是对于这种罕见症的实验仍然非常初步的停留在小白鼠阶段。可见对于一些罕见病症的关注和研究往往是需要天文数字的支撑,且并不一定会有突破。
一般原研药的研究成本在在10亿美金左右,10-15年的时间才能研制出来一个, 而仿制药的成本只是原料成本加上生产成本而已。针对罕见病的特效药,在国外一般称为孤儿药(Orphan Drug),因为受众极少,所以单价极高,可以说这是符合商业逻辑和理性的。
笔者的一个小侄女出生就患有结核硬化症,这种看起来并无特别的病也是一种罕见病,发病率为1/6000,除了外观上有影响以外,还,会智力减退以及随时癫痫。这种病不仅没有有效治疗手段,也无法预测病程和严重程度。国外针对该种疾病的药物也还在研发当中,如果想尝试实验药品,就只有当志愿者这一条途径,但风险不可控。站在这类患者的角度,能够有制药公司愿意研发药品,至少能看到康复或者减少痛苦的希望。
那么,对制药者提出过高的道德要求,一味的讲海外制药巨头如何黑心,美化印度神药,实际上只是在减少制发新药的动力,给更多需要特效药的患者带来痛苦和绝望。
人们在绝望什么
在为《我不是药神》落泪,被人物悲喜打动的时候,我们到底在难过什么?
我们接受得了绝症,因为那是命运,但接受不了最后人的寿命是由财富多寡决定的。人在面的死亡的时候,那个人人平等的“一起穿越坟墓,同样的站在上帝面前”的机制一定程度的消失了。现代医学已经把人的寿命大大延长,100年前导致人类死亡的主要疾病是急性热性病,如鼠疫、天花、结核、急性肺炎,感染者很快就死去了,所以死亡过程很短。然而100年后的今天,疾病谱发生了明显的转变,导致死亡的主要疾病是肿瘤、心脑血管病、慢性肺炎,这些都是慢性病,病人得病后的死亡过程延长了。患病的富人通过各种昂贵的医疗手段真的可以活得比较久。没有人统计过财富不同的人的平均寿命长短,因为这个统计太过残忍。当生命在死亡面前都是不平等的时候,我们绝望了。所以《我不是药神》真正讨论的问题是“穷”和“生存公平”,而不仅仅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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