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一〕

八哥今年30多岁了，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老光棍儿。

前几年还有人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可惜没有一个姑娘能看得上他。

八哥不会懒惰，生活质量也不是很差，长相不像不上不下，看起来也过得去，桃花运却总是转不到他这儿。

难道是现在的姑娘要求特别高了？必须要有车有房才考虑？现在的人都比较现实，但也不全是这样的。邻居波波就没新房子，也没有汽车，但人家找了一个媳妇，那么水灵。

八哥排行不是第八，是因为小时候舌头捋不直，说话有点结巴。妈妈为了矫正他的口吃，她说一句八哥后面就要跟一句，后来日子久了，跟着人说话就不会结巴了，但是自己单独说的时候，却是结结巴巴的。大伙儿就叫他绰号八哥，就像鹦鹉学时八哥鸟似的。

八哥性格说不上开朗，似乎不会因为小小缺陷而自卑。然而经常会独自一个人在山坡上放牛，拿着一支自制的竹笛，远远的就能听到他悠扬的笛声，非常的流畅婉转，一点儿都不像八哥鸟儿了。

八哥也是谈过恋爱的。对象是同村的姑娘，有点儿传说中青梅竹马的意思。那姑娘家人倒也不挑剔他口吃结巴，觉着八哥这个人也算本分，做老公也还凑合。不过10多年前，姑娘出去南方打工，见的世面多了，心气也高了，每次过年回来都觉得八哥很老土，仿佛与这个世界脱节。姑娘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以后也就没有以后了。

其实八哥也去外面打过几年的工，高中毕业的他，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是出卖苦力。由于结巴，使得他和人沟通的时候不太通畅，所以他的语言越来越少。在工地上的汗水换回来的钱，他都买成了书，他认为，只有在书的海洋里，任由思想遨游，不必开口说话，自己才有充分的自信。每次转移工地的时候都是几大箱子。工友们都笑话他，把人民币换成一堆废纸，真是傻得可以。

八哥在外打了几年工，钱没赚到，却带回来几大纸皮箱书，这让村里的人洗刷了好久。特别是没心没肺的发小们，那“损人不利己”的功夫个个是炉火纯青。基于八哥口条不利索，半天放不出个闷屁来，所以他们总喜欢拿八哥穷开心。从八哥这儿，他们可以找到无比的优越感。

村子后面的一座座山丘，是一片竹子的海洋。竹子，是这个村子的特色。很多年前这里并竹子生长并不旺盛，是八哥爷爷组织一帮人种植的。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疯涨繁衍，已经把整个村子包围了起来。虽然村子不是很富裕，但是风景却很美迷人。

竹林的边缘是省道公路，有一些经过的小车路过时也会停下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欣赏竹林的美景。有的还会在小村子里逛上一逛，可以买点儿竹制品、农家菜之类的带走。

八哥家祖传一个绝活儿，他爷他爹都是篾匠。这篾匠是干什么的呢？就是用竹子或芦苇为原料编制各种家什用具，如簸箕、箩筐、凉席之类的。八哥从小耳濡目染，当然也继承了这份祖传技术。但是现在的科技技术发展得很快，很多日用品都用塑料或者是金属来代替了，竹制的东西越来越少，所以靠这个并不能赚钱，只能是补贴家用。

说句实在话，竹子全身都是宝，如果能好好的开发，想要致富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全村的人都把竹林当做一种自然资源，没有谁具有商业眼光能够因地制宜就地取材获取更大的收益。最大的限度利用也就是做做竹编，或者是为一些工程队提供竹竿搭建架子之类的，这估计是最大的收益了。

打从城里回来之后，八哥一门心思就扑在了他家这个竹林子里。经过在大城市边缘的所见所闻，也开了一些眼界。阅读了大量商业方面的书籍，心中不免产生影响对事业的萌动，只是苦于没有实战经验，他需要一个平台来展示自己。

最大的苦恼不只是一个，他心中的很多想法由于打小口吃的原因，无法的顺利与人表达出来，只能在心里和自己暗中构思。但是他始终坚信，总有一天能够有所突破。

“八爷，下午去我家吃酒，逮到了两个野兔子。”猴子喳喳呼呼的吆喝八哥。

猴子是八哥发小群友之一，从小就长得骨瘦如柴却又非常早熟，19岁的时候就把人家女孩子肚子搞大当了爹。这家伙为人精明很会算计，按辈分他小了八哥一辈。前些年在城镇的建筑工队做小工，由于脑子灵活后面自己承包了个小工地自己当工头赚了点小钱，后面越做越大成了村里的首富，带了一帮村里的年轻小伙子，业务已经开展到附近几个县城，村里面最好的小洋楼就是他家了。

“不……不去！”八哥头也不抬，在院子里编制竹篮儿。

“我日你仙人板板，上次竹条尾款的确是拖了你很久，但也没赖你账啊！”猴子在口头上总是喜欢占八哥的便宜。

“客户要……要十个竹篮，得赶！”

“赶个鸡八毛，今天我有客人来，超级有文化的我搞不定，得需要才高八斗的八爷您出马。”猴子说话总是喜欢带着黄腔。

八哥觉得好笑，自己说话都不利索，哪里能够陪有文化的客人？再说了，猴子文盲加流氓一个，怎么可能结交有文化的人，都懒得理他。

下午两三点钟，猴子媳妇儿打来电话催八哥赶紧去她家，说猴子被客人骂的回不上话来。

八哥也感觉到奇怪，猴子那嘴巴多会说呀！在外面包工地，那么多老板都被他招呼得服服帖帖的，哪里还有他搞不定的客户？让他觉得更纳闷的是，客人怎么会骂上门来了？

八哥知道自己不是口才不好，而是说话的时候老是结巴，严重影响了肚子里东西的发挥。再说了和人谈判都是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的，也不可能慢慢等你用笔墨来比试吧？

本来他是不想去的，但是又想看看猴子被人驯的狼狈模样，干脆放下手中的活计，慢慢悠悠的去欣赏一番。

“叶涵在学校调皮捣蛋，欺负女同学，心思压根儿不在学习上，成绩都是全班倒数。你们做家长的一定要好好的配合，不能只管钱而不管孩子。你一天忙工作忙应酬，你妻子成天打麻将，孩子放学回没回家让他自生自灭，毫无教导管束，如此下去他还能好吗？难道你们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一个老师教训学生的声音在猴子家洋楼里传出来，确切的说应该是老师教训学生爸爸。

猴子的儿子叶涵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这熊孩子倒是随了他爸小时候，掏鸟窝偷果子，瞎扯淡耍赖皮，样样精通，确定是猴子的种。

“叶涵”这名字是八哥给起的。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叫什么“叶万鑫”。后来猴子有了钱，别看他一个暴发户没啥文化，却是相当崇拜有文化的人，当然他认为八哥在村里最有文化的。儿子这名太土了，请了一顿酒让八哥改了个名字，希望孩子以后多读书考大学为家族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