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里的乡愁》
作者|柴军霞(陕西洛南)
故乡这么近,我却觉得越来越遥远。也许故乡在心里的情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地方,而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一段光阴……
——前记
对于一个家庭或家族来说,一辈人的老去,标志着这一家族一个时代的结束。在历史的长河中,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自然规律,新老更替,生生不息。可是对于每一个具体的当事人来说,这却代表着又有一代人从繁华走向了衰落,从年轻走到了迟暮,充满无奈与悲凉的气息。
当我坐在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这个村庄院落里时,抬头看碧空万里,一望无垠,阳光正好,夏天里郁郁葱葱的树木,这会儿已经开始发黄凋零,无精打采地融在蓝天巨大的背景里。连日来阴雨连绵的天气,衬得这难得的阳光格外温暖,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已有微细的汗沁出。可心中,却千头万绪,百味杂陈。
翻箱倒柜地给住在我家的母亲翻找最近可穿的一件棉马夹时,翻出一些蒙上了时光印迹的物件。它们同样放在一只古老的木匣子里,有父亲的退伍证、工作证等证件,上面都有照片,其中一张,年轻一如十八九岁;有一包用塑料袋包得整整齐齐的粮油票,十几个铜板,几本八十年代初期农村领各类补助款项的小本本,上面都有断续的记录和时间;有一张父母亲中年以后的合影,一张父亲退休后若干年后单位要求手持当时报纸并着重显示日期而照的特定照片;有一本小影集,里面装的,全是已去世的亲人照片……这些物件就这么突兀地,穿越几十年的沧桑时空,出现在面前,被我已日渐笨拙的手摩娑着,散发出年代久远的陈旧气息。
门外传来小女儿惊喜的喊叫声:妈妈,快出来,我刚才都看到一只大老鹰飞起来了。走出门,耀眼的初冬阳光,刺痛了眼睛,不由眯起眼好一会儿。有几只长尾巴的喜鹊,不时在村子里阳光下高低交错的树枝间追逐着飞起又落下,就是小女儿眼里的大老鹰。
去车里取饮用水时,队里的涝池边上,有村妇在洗衣服。曾经有那么多年啊,我也在这个涝池里,在夏天长长炎热的午后,伴着蝉儿不间歇的鼓噪,洗衣洗头发,扬起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珠,换来湿漉漉凉爽爽的欢乐;在一年年严寒的冬日,穿着防水靴子,找石头斧子砸开或薄或厚的冰层,露出下面清格冽冽的冰水,洗衣服洗待腌的冬菜,直到把手指头也冻成待腌的红萝卜样。故乡,承载了我全部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光。如今,再也找不回那些单纯快乐的感觉了,每次回来,心中的失落,多过快乐。
眼前这个沉静寂寥、破败颓废、落满灰土、结满蛛网、除过菜地里我们时不时回来经营的一些菜蔬还散发着一点儿勃勃生机外、再没有了一点儿的生气的小院,依旧沐浴在温暖的冬日午后阳光下,却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有父亲穿着臃肿的棉袄,套上烧了几个破洞的藏蓝色中山装,戴上他那有着一点点帽檐的藏蓝色涤沦棉帽子,脚上穿着笨重的大头棉鞋,坐在凳子上靠着墙根晒太阳,眼睛被晒得眯成一条线,偶而会晒得流出泪来。太热时,他会摘掉帽子,露出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映着同样花白的胡茬,头发胡须间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忠实的狗,温顺地卧在他脚边,有时到菜地里打几个滚,沾满一身细土,又绷直身子,以极快的频率,使劲把它们掸干净,空气中就弥漫着尘土飞扬的味道。遭到父亲的训斥,便耷拉着耳朵,低眉顺眼,殷勤地卧回原地方,趴在土里继续晒它的太阳。大多数时候,父亲不会这么悠闲,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做,劈柴、整理菜地、做一些家务杂活、时不时到房后的涝池旁边转一圈。而那时的母亲,或在屋里做饭做家务,或在邻居家串门聊天。冬日午后的农家小院,干净、温暖、充满浓郁的烟火味。
恍然回首,一切好象都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遥远得仿佛就是上辈子的事。故乡冬日午后的阳光依然如此温暖,心中却是茫茫无尽的伤怀。这也是一种乡愁吧,晒在故乡明亮的太阳底下,也晒不干湿淋淋的愁绪。乡愁啊乡愁,它不只是远离故土的游子满满的思乡情怀,它也是,故乡就近在眼前,随时都能回去看看,却再也回不到的从前。逝去的亲人不再回来,活着的亲人也不复曾经的模样。哪怕是让阳光包围着去追忆,那浓浓的乡愁,依然层层叠叠,没有出口。终是,和故乡的往事,和故乡曾经的过往岁月,隔开了山重重水重重,隔开了一代人苦乐叠加悲喜交织的人生啊……
作者简介
柴军霞
柴军霞,女,出生于1972年3月,工作于洛南县林特产品产业发展中心。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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