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光碟,是多年前毅从迷笛带回来的。
我和毅相识在大一入学不久后的一次歌唱比赛上。彼时我还常在校园中散步。尤其当夜幕降临人间,我也会悄然降临商业街。而那次的舞台就设在商业街中央。当晚观众不少。我游走于人群夹缝,在几个街摊间挑拣廉价水果。倏然音响嗡嗡,传来颇具侵略性的音色。我循声望去,只见台上站着一个西瓜头型的歌手。她双手紧握话筒,正在唱一首民歌。“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却爱着…”乍一听,她好像唱得有些深情;再一听,又像是即将笑场还兀自强忍着一般。想是台下评委一来难以接受歌词尺度,二来不曾见识如此前卫、实验的唱腔。各个徐庶进曹营,一语不发。场面骤冷凝固。为缓解气氛,我大喝一声彩,又从袋中抄起一只苹果向台上掷去。她大叫着,“谁啊?谁啊?”顺着台阶下了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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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攀谈起来。她说她单名一个毅字。范志毅的毅。平度人。她的音色本便不甚明亮,一曲终毕,更添沙哑。我只隐约听得后面“渡人”二字。时明时暗的光打在她似笑非笑的面上,着实生出一番怪力乱神之意。我们谈起音乐,她热烈地讲起她所喜爱的一位民歌手。而我听歌没那么专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搬出我的启蒙乐队The Clash。她说她也听过。“朋克嘛!”她扬扬眉毛,发出“啧”的一声。
国庆假期,她去了迷笛。回来给我电话,说有惊喜。我下楼后见她手里挥舞着一张光碟,竟是London Calling。我接过去,反复把玩。她说这是唯一能从现场抢到的一张The Clash,壳都裂了。我一瞧,的确有些磨损。我说没想到The Clash这么抢手。她说放屁,根本没人卖。那家摊主可能进错货了,垫在桌角。她一边说,一边又从包中扒出一个背挂别针的圆牌给我。正中写着Ramones。“朋克嘛!”她又扬扬眉毛,“都是一个样!”
不上课时她常叫我去楼下一块搁自行车的空地弹琴。但往往天谈一下午,琴碰不了两回。偶尔她拿过去,拨不了几下便说弦硌手。又说她唱,我来伴奏。没唱两句又记不住歌词了。然后付之一笑,继续谈天。
也会一起打打游戏。但她的水平坦白说还不如弹琴。托她鸿福我们几乎没有赢过。但她从不介意。她说她以前玩得比我还差,都有这个阶段。此外体育选修我们也说好选的同一堂课。她说她五项全能。我见识了。踢足球,禁区之内频繁出手;打篮球,时人皆赞脚法精奇。
但这都不算什么。她最衷爱的,还是逍遥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远行。最长的一次约莫一年。那次行前,她特地跟我说,不要告诉别人。我还暗自发笑。哪想导员真的后知后觉。直到学年将尽才获悉她未列仙班已久。于是想让时任班长的亮子将她召回,而恰逢亮子去了三亚度假,也没联系上。雷霆大发后,众游子方归。回来后她有些变化。从前话不过三便离谱。再见时已能将正事讲到第五句。
上月她结婚了。新郎正是当年的同游者峰。电话时,言语间飘溢着美满。我正待贺喜,她倏然鸣笛般一笑,火车又不知跑往何方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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