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4)

同床异梦(4)

那个小别重逢的晚上，李辰东没有满足那个女人，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却无法完成一次像样的性交，最后还是那个女人善解人意地假装很满足，搞得李辰东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领她的情，还是假装自己也很满意自己。

那晚实在是太累了，李辰东没有回家，他用一个特别难受的姿势抱着那个女人躺了一宿，为的是保持那种甜蜜的氛围。女人醒了，对于李辰东的付出表示很感动，然后就说，“今天有晨会，你赶紧先去，我随后再走。”

李辰东从女人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耐烦，他脑子里飞快地闪现了一个画面，就是自己把房门钥匙重重地拍在餐桌上，然后在女人落寞痛苦的眼神中，昂首挺胸地离开。闪过之后李辰东迅速起身，穿衣洗漱，迅速出门开车离去。

当车子驶出小区，他忽然记起，该跟女上司吻别一下。她会不会察觉出了自己的敷衍？她那个语气的不耐烦是什么意思？她会因为自己昨晚的表现欠佳而甩了自己吗？她会这样无情吗？她身边有了新欢了吗？新欢比自己好吗？

李辰东一路心神不宁地开着车，险象环生。走进单位大门，感觉从门口的保安，到隔壁屋的同事，看自己的眼光都不一样，究竟怎么不一样，李辰东一时之间还琢磨不透。大家依然笑着，只是笑里的内容丰富了。

开门进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同屋的陈大姐也用笑容回应自己，陈大姐的笑李辰东最司空见惯，她用同样的笑容应对所有的领导，只是今天，这个陈大姐的笑里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李辰东一头雾水，几乎完全忘记了昨晚所有的受挫。

“李处，你没换衣服？昨晚没回家？”陈大姐的笑容更深了，皱纹也深了。

李辰东身份是科级，陈大姐私下会叫他“李处”，以示尊重和巴结。

“我本来也不是每天换衣服，又不是小姑娘，整天换谁稀罕看？”李辰东嘴里应对着，心里头却虚着，难道昨晚的事儿被曝光了？

“我就稀罕，李处的身材气质那可是百里挑一，要不是误入官场，说不定是当红小生呢！”

李辰东听出了其中的讥讽，想发火却只能忍着，心说，“我记着了！”

他似乎是很谦虚、很受用地笑笑，“陈大姐您真会讲话。”

然后用沉默表示，不想继续聊天了，陈大姐也只好咽下了后面的话。

李辰东快速地翻找同事们的聊天群和朋友圈，没发现任何线索。李辰东的心情更沉重了，要是别人嗅出什么东西，那个女人一定会踢开自己以示清白。

李辰东正想着要不要中午回家换换衣服，却接到程意玫的微信，说是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当然也不回家做饭。李辰东立刻觉得火上来了。他想，我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一夜未归你都不闻不问，今天我想回家休整一下了，你还出去吃饭！丝毫不管我的感受！

李辰东一腔怒火拨了程意玫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他似乎立刻预料到了什么，自己迅速挂断了。他领教过程意玫的厉害，知道发火的后果是什么，并且，他敏感地觉得程意玫知道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所以才这么淡定。

李辰东跌坐进椅子里，感觉后背有着丝丝的凉意。

电话响了，是程意玫。

“找我干嘛？”程意玫的声音里有着些许温柔。

“嗯，问问家里有没有饭，没有饭我就在外面凑合吃点儿。”李辰东口气温和地说，丝毫听不出方才的愤怒。

“没有你顺口的，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家吧！”程意玫似乎有了一点歉意，“冰箱里有冻饺子。”

“我知道了。”李辰东长叹一口气。

程意玫的歉意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兴奋给挤走了，卢润泽终于来电话了，并且主动约她晚上吃饭，不出她自己所料，之前她预设的矜持瞬间瓦解，她甚至没等寒暄就说了“好啊！”

挂上电话才想起来埋怨自己，怎么就不能拿捏一下。

程意玫去了趟美容院，做了一个皮肤护理，又去了理发店洗了头，跟李辰东通电话的时候她刚刚从理发店出来，上了出租车，心情大好。放下电话感觉有一点不舒服，只是这点不舒服的程度太轻，让她无法调动脑细胞去细想，她满脑子都是今晚约会的场景预设，她要设计成一个浪漫爱情的开场。

卢润泽穿得很随意，休闲得有点儿过，跟特意回家换了衣服的程意玫相比，卢润泽有些漫不经心。程意玫努力让自己忽略了这些细节，按照自己预先的计划行事。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她的计划对卢润泽来说根本不对路，无论她怎么按照计划演，卢润泽总是第一时间用漫不经心给他打破，程意玫觉得她自己就像一个蹩脚演员在台又蹦又跳、又哭又笑，而台下的人抽着烟、喝着酒、吃着菜，正眼都没看过。

程意玫愤怒了。她表达愤怒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大口吃菜、大口喝酒，菜夹得太多，滴到了雪白的桌布上；酒喝得太急，撒到了胸前的衣服上。衣服也是白的，这个也是程意玫本次的寓意，白色象征着纯洁，她想唤起卢润泽往日干净的初恋回忆。

饭吃得太饱，酒也喝得到了火候，下楼的时候，卢润泽在程意玫耳边温柔又坚定地说，“去酒店吧！”

程意玫在那个瞬间觉得肚子里的酒菜马上就要吐出来了，还好她的自控力好，忍住了，并且还能看似娇嗔地斜了卢润泽一眼，表示默许了。那个时候的程意玫心里原有的温暖消失殆尽，她开始重新计算在这个关系里她的得与失。

卢润泽没有给到她想要的任何一样东西，整个过程，他都是一个享受者，而她，是个承受者。程意玫越来越愤怒，她的算盘算出，她吃亏了！卢润泽明明帮的是张晓峰，为这事儿，张晓峰也没对自己有什么实质的表示，尤其那天竟然还来骚扰她！想什么呢！而眼前的卢润泽呢，享受着欲仙欲死，还不要脸地问自己“舒服吗？”赚了便宜还卖着乖，她脑子里不知道为何一下子闪现出李辰东的模样，李辰东也曾经这么问过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说，“不要脸！”

卢润泽保养得很好，身材匀称结实，不像张晓峰，胸部以下都是鼓起的肚子，也不像李辰东，虽然还算匀称，但是肌肉已经开始松弛。躺在卢润泽的怀里，其实是很踏实舒服的感觉，只是程意玫抑制不住内心的算计，她怎么算都觉得自己这次吃亏了，而且是吃大亏了！

“能问你个事儿？”卢润泽开口了，“为什么这么替张晓峰卖命？”

程意玫看见卢润泽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一时之间她还判断不出那里面全部的内容，但是有一点她能嗅到，就是卢润泽在吃醋，她怀疑程意玫跟张晓峰的关系。

这个发现让程意玫精神一震，她妩媚地笑了一下，身体往卢润泽怀里靠了靠，“哪里是卖命，这不给老板打工身不由己嘛。再说了，还不是因为这是你，换了别人，我得告他非礼。”

说完这话，程意玫的身体贴得更紧了。这个动作刺激了卢润泽，他立刻就想再来一次，而程意玫却适时地推开了他，一脸的圣洁和坚决，把卢润泽硬生生给逼了回去。这个时候，程意玫才感觉自己扳回一个回合。

有了开头，程意玫跟卢润泽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了。接下来的相处，程意玫总是试图引导卢润泽回忆上学时候的日子，可是卢润泽却很巧妙地回避了，程意玫知道自己不该自讨没趣了，却忍不住好奇，某一个云雨之后的时刻，她面带桃花地问，“你真的喜欢我吗？”卢润泽激情刚退，虽然疲惫，但余温尚在，他轻轻抚摸着面前的“桃花”，“你说呢？”

“我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就是想跟我上床！”程意玫的嘴唇也高高撅起了，她突然想，自己的闺女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这一招。

“你觉得我会跟一个不喜欢的人上床？”卢润泽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透出一股刻意的傲气。

“喜欢我什么？”程意玫心里不喜欢那股傲气，就想着打压一下。

“不知道，大概就是那股骚味儿吧。”卢润泽就像参透了程意玫的心思，完全不着她的套儿。

“讨厌！”按照程意玫的习惯，她想说“滚”，突然改口，让她的语气里就多了几分造作，连她自己都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