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居

中学时一篇课文的开头是“远山如黛，小屋恰似眉心的痣一点”。当真的身处其间的时候，只觉得那种景致，比作者想象出来的空中楼阁更为优美。

绿色，呼吸的空气是绿色的，潮润的烟雾是绿色的，浓淡深浅不一的绿色，顺着山坡一层一层次第铺展开去。宁静的绿色，在周围悄然生长，四处蔓延。无声的绿色，在枝头肆意生发，静默扩张。远山浮在云雾之上，一个个小小的山头，仿佛云上的岛屿，随风而动，终于连成一片。由近及远，从葱绿到藏青，再到浅灰，一直到寥寥数笔勾勒出轮廓的苍白。风声呼啸，带来山谷深处清怡的香味。

晨起时，山风终于歇止。乳白的浓雾，棉絮一般挂在树上，有松鼠的叫声从头顶传来。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小松鼠，即使存储的食物已经足够了，他还是会忍不住跳到地上来，跑到相熟的小贩脚边，讨要吃食。带着凉意的空气，如初夏冰箱里的柠檬汽水，冷冽清凉，沁人心脾。菜市已经开始人头攒动了，鲜嫩水灵的蔬菜，挂着泥土的芬芳，整齐码放在塑料雨布上。红艳丰美的猪肉，切成长条，挂在肉铺前面。雪白的脂肪，沟壑纵横地分布在鲜红的肉中间。

中午，阳光把人照得懒懒的。一只玳瑁色狸花猫，趴在池边的石壁上晒太阳。金色和红色的鲤鱼，躲到了睡莲的阴影里。巨大的风声，吹开浓雾，让壮美的峡谷，一览无遗地展露在眼前。山风过处，浩瀚如海的松林，发出浪涛般的声响。翠芦莉和胡枝子，娇羞地在风里低下头去；矮仙丹和悬铃花，安静地在风里摇曳生姿。

入夜，夏虫的嘶鸣，在修长的草叶底下此起彼伏。热气逐渐褪去，月色寒凉得像一件来自古代的冷兵器。银色的月华，把世间的万物，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冷霜，连山林都已伴着月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