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邻居家买了车后,我们两家的关系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楼下的车位向来都是先到先停,但大家都默认了一条原则,就是谁也不能挡住出去的路。有一回他家的车堵在了我的车后面,正好我要送孩子去上课。于是我就在楼下拼命地按他家的门铃——屋里有人,可就是不开门。最后我实在没辙了,只好打车送孩子上学。没过几天,同样的剧情上演,这回我不依不饶地按门铃,足足在楼下等了近二十分钟才等到满脸不耐烦的邻居下来移车。
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剑拔弩张。本来在楼梯上碰到还会相视一笑,现在呢,连路人都算不上,倒有点儿像仇人,彼此心里郁积的怨气通过面部表情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唯有儿子,似乎对我们大人的这些“江湖恩怨”视而不见,依然和往常一样,咧着嘴,手还像少先队员行队礼一般高高举起,清脆地叫:“叔叔好!阿姨好!”“叔叔”和“阿姨”先是一愣怔,回过神来倒也迅速地在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也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咧一下嘴巴。这样的情形几次发生之后,再见到邻居,心里的不满被儿子暖暖的笑容吹散了,干戈化为玉帛,相逢一笑泯恩仇。
一楼的楼道里还没有安装声控灯的时候,电灯常常通宵达旦地亮着。每次儿子见到,总会急急地跑过去把灯关了。有时候正好遇到邻居们开灯去车库,儿子也会小大人似的叮嘱一句:随手关灯哦。可谁也不把一个小屁孩儿的话当回事,楼道灯依旧亮的时候多,灭的时候少。儿子不死心,蹬蹬蹬跑回家,拿出水彩笔,在一张A4纸上写下一句话:珍惜能源,人人有责,请随手关灯!这张A4纸被儿子贴在了楼道的开关旁边,开灯的时候谁也不能装没看见。从此,楼道里再也看不到大白天也亮着灯的情形。后来,小区进行改造,楼道灯全部换成声控了,可儿子写的那张纸却一直没被物业处理掉。歪歪扭扭的字迹有些淡了,每次上楼,我就会情不自禁往那边瞄一眼,心里充满甜蜜的自豪。
从小到大,我最爱问儿子的话总是那一句:“儿子,你觉得爸爸好还是妈妈好?儿子,你觉得外婆好还是奶奶好?”可总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他总是想了又想,认真地说:“爸爸妈妈外婆奶奶都好。”“只能说一个呢?”他还是想了又想,说:“一样好!”我生气地噘起嘴巴,伤心地不再理他。他就拼命摇我的肩膀,哭着说:“真的一样好呀!爸爸对我好,妈妈也对我好,外婆对我好,奶奶也对我好!”看他着急的小模样,我破涕为笑。其实,这个问题和那个“如果老婆和妈妈两人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一个”一样,永远没有标准答案。重要的是,他能够体会到每一个家人给予他的那一份浓浓的爱。
儿子是个乐天派,即使考试砸了也不惊不乍的。有次单元测验,他竟然只考了六十几分。看着他的考卷我伤心欲绝,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他倒反过来没事人似的宽慰我:“妈妈你放心好了,我会努力的,你等着好了。”好比是一巴掌拍在棉花上,我顿时泄了气。
我是个极其喜形于色的人,开心不开心全表现在脸上,不开心的时候就耷拉着嘴角,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每当这时,儿子就会千方百计地扮鬼脸逗我开心,伸出两只手使劲地把我的嘴角往上挤,直到我绷不住了扑哧一笑。
有时候我常常想,我们总是摆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孩子讲那么多的大道理,端着家长的架子对他们喋喋不休地说教,但更多的时候,或许并不是我们教会了他们什么,而是他们在无意中用大度、纯真、宽容、善良和乐观,默默地触动了我们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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