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部伊朗旧电影,剧情很简单,一个想要自杀的中年男人,开一辆白色路虎,攥一把金币,沿路找可以把自己活埋了的人。他当然找不到,因为落空才是文艺片的好莱坞式结尾。
片子不长,一个半小时,也没有更多的设定,甚至没有讲明男人自杀的缘由。他那辆车从头开到尾,不停地物色可能缺钱的人,不停地探问,你好,请问可以把我埋了吗?
言语之真诚,是临终前百分之百的礼貌,看上去更类比一个冷峻的玩笑。
问了不少人,路边浇水的园丁,灰扑扑的脸,戴顶破毡帽。木屋边立着的男人,无所事事,一目了然的失败者。看守大型机械的保安,工作的地点需要沿着高而脆的梯子爬上去,犒劳自己的方式是在饼铛上滴几滴油,煎一枚蛋。还有年轻的士兵,领的军饷远不够担起开支,只要把他埋了,就可以在十分钟内拿到两万金币,那是他当兵半年的工钱。
后来年轻的士兵跑了,趁他指完将要埋葬自己的那个洞,上车的一霎那。双脚生风,一鼓作气跑出老远。
再后来上来个老头儿,也就是文艺片里常见的洞悉一切的那种老头儿,东一锄头西一棒槌,叮铃哐啷给他讲故事和道理,说自己原先也想过死,不过碰巧有几颗桑葚落到手里,他一尝,觉得滋味不错,抬眼望望,山河秀丽,天高路远,于是重新开始了生活。
又不知道怎么的,讲到樱桃的味道实在是很好,
“再过一阵子樱桃就熟了,你不想尝尝吗?”
男人琢磨了好久,下车,看了看夕阳。红霞满天,倒灌进肺腑,我在这头就知道,他不会死了。
这部电影的片尾,稀稀拉拉的弹幕跳出来,有一句是“能看到现在的人,不是强迫症就是无聊透顶”。我只觉得它像是某种处方药,针对一小撮人管用,而我应该为这不管用感到开心。
以前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群居也仿佛一个人住,常常起床的时候是下午。在网上逮住别人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啊?现在谁要是跟我聊陀思妥耶夫斯基,我持双刀当场把他正法。
疑心影片里的男人跟那时候的我一样,也没受到过什么形而下的挫折,就是穷极无聊,否则也不会执拗于死亡这件事的仪式感。
一个人待久了,“我不存在”这类回声就越来越大,空空的一个房间,观念在围城中反弹折覆,越晃越响,于是开始觉得无意义,觉得可能真的不存在,或者这一星半点的快乐不值得为之存在。
没什么大道理可讲的,也许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老头儿冒出来,笑眯眯地,送到你嘴边,不是什么打紧的东西,一捧好吃的樱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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