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的相遇,是彼此经历生命路程与突兀的时间节点的碰触。他们在同一时空下识别出对方的频率。彼此互爱,却又哀㤼。时间是有限制的,期待永恒终究是黄粱一梦。是谁说过,对命运的无法掌控,对爱的求之不得这对他来说致命的伤害。
苏韵惘与苏眠相识相爱本是偶然,苏眠的师父不允许弟子们留恋于儿女情长,不得已苏眠的师父青鹤将苏眠带走,改名为枫,从此再不得见。
两年时间过去了。青鹤被杀,苏眠枫失去记忆流浪在外,孤暮派弟子不知所踪,而苏韵惘此刻却身穿红色绣袍在京城最奢靡的醉烟楼里生活,这里栋宇宏敞,每日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可奈何苏韵惘就算是这醉烟楼的头牌歌女也并未有丝毫欢喜之意,每日病痛缠绵,常伏案掩泪面容憔悴。因与所爱之人隔着万重山,思念之情无以言表,她未曾爱过这世间烟火,未曾想要与世俗产生纠葛,可偏偏心生怨念,执念深重,万不得已在此地栖息,等一人归来。
“韵惘,等我。师父待我如己出,我不能背弃他。待我寻到她,定与你相见。”
“韵惘, 等我与你共拾柴米,过清雅生活。今日一别,我信奉光阴定不会断了你我之间的缘分。”
苏韵惘常常想起与苏眠枫一起生活的清苦日子,即便今日在这偌大的醉烟楼里,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琉璃盏灯延续枯荣,翡翠玉石每日佩戴在身,她想念的,不过是与苏眠枫在一起捡拾木柴,食粮米的寻常生活。
两年之后的苏眠枫记忆全无,一袭青衣,面容凌厉,棱角分明。像是剑客那般潇洒,可奈何,他不过一介文弱书生,无父无母,随处流浪,路过那富饶的江南,到一客栈落脚。
一把细面,一碗高汤,一杯美酒,人生足以。
“小二,来份招牌菜吧。”
“好嘞!”
“小娘子,看你不是本地人家,为何只身一人来到江南此处?”那人面色狡邪,分明不怀好意。
“奴家家中金银散尽,家业凋零,父母也枉送了性命,前来此地寻奴家的哥哥,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苏韵惘见那人不怀好意,可手无缚鸡之力,脑中灵光乍现,便随口一说。
那人见苏韵惘无人陪同,又心生歹意。语出不逊。
“小娘子的话莫非是编造而来,哈哈哈哈哈哈,不如今日你就从了本公子我,日后定保你衣食无忧。”
苏韵惘皱眉,极度厌恶这登徒子,此时陆眠枫被这声音吵得不得安宁,出门前去就看到了苏韵惘。
眼神交汇之时脑海浮现万千,几次相忘于世,三番又在它处重逢,此人?为何如此熟悉?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我望这横陈一地的骸骨,野兽鸣叫响彻深空,如今满城皆空,我怎能苟活于世。”
“今日我废你功力,取你记忆,一为苏家满门,二为师傅青鹤,三是为恋你痴你唯你不可的师妹青霂,你给我记着,此生你我老死不相往来,我会带苏韵惘走。”
“公子,我本一介戏子,到这醉烟楼不过是讨口饭吃,如今三月桃良,你不与你的小师妹赏花吃酒,为何要来这艳俗之地与我想见。”
…………
师父那年在琮昊禁地失去性命,我们都知道他已没有机会再回来,很多年了,我们从不敢踏入那片荒芜地带,那地风尽素秋,方圆几里皆是枯草,浓云缭绕却无一丝生机,暮天之时天色至黛青,仲夏之夜星宿寥寥,夜归之时路自断,可畏可怖。
“她取人性命极其简单。师父我一生都在为妄念而活,死亡终会席卷而来,变为虚空。你去吧,此玉通灵,去琮昊禁地寻到清霂,带她走,莫要与她纠缠,不要报仇。”清霂是师父的女儿,我的师妹。
安葬好师父,我手执铉天剑,踏云吞月到达那个怪异地带,见四周并不危险,便踏入此地内里。
我看过她年少时期的模样,那时我并不知晓她就是师父的女儿。我看着她光着脚丫,眼睛神采奕奕,瞳仁散发光芒,有着嫣红如花的笑靥。她爬上星斗漫游的夏夜,摘下即将要冲出苍穹的果实,大口啃实,周身是无尽的田野,远处是青山。
我和师弟师妹们在这逗留许久,他们疲惫不堪,法力尽失,我让他们好生休养,自己在每个人沉入梦乡摆脱疲倦的时候冲出枷锁,走过狭窄的木质桥梁去寻找她,我凝视这崮城。古老而又神秘,恢宏却又厚重这里有时候天色很安详,没有刺骨的寒风,天空云朵也会在远方交汇。琮昊禁地满是妖邪作祟,充满了肃杀凋零的气味,只因我有师父的玉佩护身,得以坚持到现在。
我在路途之中,飞快爬上陡坡,我仿佛窥见了她踉跄的背影,她拖着裙摆,拂过过我心头的片刻温柔,好似我们能逃离这素色裹挟的世界,后来我跑不动了,目送她在荒原里离开。她是真实存在着的,这的确不是我在生命里的幻想,我想我如此清晰的看见了她的面容和身影,怎会有假呢。我明明看见了雕琢精细繁复的木质门窗,看见了绝美的幽深山谷。我靠着桥廊休憩片刻,穿着厚重木屐走向岁月沉寂的远方。我踏过蛮荒之地,似囚徒一般狼狈,泥淖湖泊土丘我一一跨过,路途也曾仰望苍穹,问过上苍为何天地之大我竟寻不到一个女子。
我进入崮城,不曾想那里空气浑浊,光线昏暗,房屋毗邻,各家各户和旁人无异,只是眼睛里满是倦怠,他们与外界隔绝,有大片大片枯黄野草缠绕蔓延,雨水寥落、人们都在负重前行,未曾有过一丝波澜。我走到了玄彬阁,看到了清霂,她正逐渐消亡,灵力微弱,我终于看到了她,阿清。
她站在那里,衣裙破旧,伤痕累累。消瘦的脸庞,呆滞的黑色瞳孔,她双眼通红,嚎啕大哭。鼻涕和眼泪交织在一起。我张口轻声说,女孩子不能哭,我是陆眠,你是阿清吧。我受你父亲嘱托,要寻你回去,照顾你长大。我双眼酸涩,差点流下眼泪。时间仿若静止,我凝望着年少的阿清,希望她一生安康。
她拥有世间少有的灵力,足以毁灭一切狭隘的幻梦。
这里荒僻之处生存着各类奇灵异兽,少有清朗月夜。我带着她跨了几个布满青苔的石阶阶,在氤氲了一层浓厚的雾气森林里,吸食灵气,片刻踌躇之后,开始缓慢踱步。我看到我唯一的朋友俞虞,他会观天,是星天的使者,是掌控这里的王。他似有心事,欲言又止。
我慢慢走到他的左侧,和他用同样的姿势仰望夜空,瞳孔里盛满泪水,对他说:
“你可知我终日夜不能寐的原因,我要守望的女子,是崮城的后代。”
他说: “我观望星天,崮城定要灭绝,在你寻到她时,便是溪崖口子民们永远的祭日。我劝你不要与星天作对,她不会走远,她将永远不得安宁。这是她的使命。她是一个从襁褓时期就被赋予了永恒的使命。”
惨烈的痛苦蔓延心底,我抚摸我的膝盖、摘下腰间的佩剑在崖口嘶吼,我召唤青藤妄想在溪崖口燃起生命力,我的指尖晕染着阳光,但溪崖口依旧一片寂寥,他们死去了。我以为她一生动荡终有完结,我以为……
你看到我了吗师父,为何今世还要去纠结前世的恩怨,让彼此不得解脱。
漆黑的魅影在溪崖口盘旋,我克制自心在幻境中延展,我看到了。阿清,你的父亲,他的生命里你的母亲占据怎样的位置。那时的他们居住在古老的洞穴,那里澄澈洁白温暖如初。
那时候崮城与溪崖口的子民还是宿敌,可你的父亲偏偏在一场杀戮中欢喜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杀伐果决不愿顺从,为了给家族报仇假装下嫁于他 ,后来就有了你,前世纠葛的复仇载体,如果你不死去,隐在你身体之中的毒素便会让你失了心智,从此天地崩塌我们都将永远都被埋葬在幻境之中。
鬼魅魍魉他们飞过来了,来了。它们开始聚集,面目极度狰狞,森林变为黑色雾气,这是哪,我在哪。我不可避免的降落,思维极混乱,阿清呢?这里是,我隐约在混乱中看见阿清被绳索捆绑,利刃开始刺向她,我却无能为力。我奔跑,不曾停歇,她开始痛苦的哀叫。
我听见她喊,陆眠,我想起你了,前世记忆你可还记得,我们来世相见,与你期待永恒。她的眼神已没有光彩,还未开口,生命却就此消逝……
我哀伤之余,开始困惑,头痛欲裂,山林缓慢崩塌,一切化为乌有……
清晨。
这是哪?我睁开双眼,看到了在床榻旁的师父。我抚摸心房,觉得神智混乱,却又记不起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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