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比起众人皆知的都江堰,默默伏卧在鄞江上的它山堰也毫不逊色。
一.
都江堰的伟大不可否认。千百年来它卑处一隅,为四川平原的无数民众输送汩汩清流,濡养了俗世里的千万百姓,铸造了“天府之国”的传奇。在一片茂盛草木之中,我踏过沙沙作响的遍地枯叶,拨开遮蔽眼际的枝叶。眼前,急流浩荡,从岷江直冲而下的的水,充满着力量,像咆哮而来的暴龙。然而在撞上坚坝的那一刻仿佛被顺毛的小狗----乖乖被驯服。人类的智慧,文明的力量,淋漓尽致地在都江堰上体现。
但是在数百年后的唐大和七年,在与四川遥遥相望的鄞西平原,另一项伟大的水利工程也登上了历史舞台。它在全国乃至全球的名声不如都江堰,却彻底改变了宁波的命运。宁波自古便与海有着不解之缘,因海而兴,也因海而承受灾难,故而古时称之为甬,有波涛汹涌之意。有古籍《宋志》记载:与海潮相接,咸不可灌田,民不能饮,禾不能稼。到了雨季更是一片汪洋泽谷,民不聊生,直到一项光耀千古的水利工程的建成,这种情况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有了它,才有宁波的万亩良田,才有旱季雨季的安心。说的近一些,有了它,才更加奠定了宁波海港城的地位。
它的模样不如都江堰那样宏伟,他将自己宽阔的肩膀、雄伟的体魄通通藏在水底,岁岁年年地泄洪,御咸,蓄淡。民食之所资,官赋之所出,家饮清泉,舟通物伙,公私所赖,为利无穷。
它,就是它山堰。
二.
在去鄞江镇之前,我也像大多数人一般只知都江堰,不闻它山堰。面对这样一项伟大的工程,我的内心不曾多怀一些敬重、佩服,甚至还有些轻慢,私以为一定不比都江堰。但由于学校组织学习它山文化,又恰巧碰上班级聚餐,不得不组织它山一日游。
从四明山下的鄞江中学出发,直走数百米左拐,我从现代化的城镇一脚走进桃花源,真正的江南水乡摘下了它的面纱。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浣纱女,垂髫儿,路边的河溪水流潺潺,河阶上的浣纱女嘻嘻笑笑,这样静谧秀美的水乡让我浮躁的心渐渐沉定,对它山堰也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走了约莫十分钟,一座古老破落的矮小庙宇立于小山坳上。一眼望去毫不起眼,平平矮矮,墙漆也已经剥落许多,庙堂之内的摆设更加绕过庙宇,一条百米长的横跨河两岸的普通条石堰映入眼帘。它就是它山堰。
站在堰体的旁边,我静悄悄地瞧着,它山堰大概就比河面高了几十厘米,它的大部分工程都藏在深不不见底的水底世界。百年后的水流十分平缓,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风景区,山清水秀,凹凹凸凸的池底石块将水流舞动得好像舞女的水袖,近处的远山层峦叠嶂,许多游客还在山脚下烧烤、嬉戏玩闹。
我缓步踏上堰体,站在一块条石上,俯下身鞠了一把水,轻尝一口,那是山间溪泉独有的清冽,可再感受一下才发现齿间似乎还弥留着那传说中十人的血肉。抚摸着地上的条石,一条条裂痕纵横交错,像百岁老人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凹凸不平的表面,怕是只有经过洪水千百次才能锤炼而成,这些无一不诉说着它的历史、它的坚持、它的艰辛。
三.
这一切不得不归功于王元暐。
回溯历史,千年前的鄞江镇却没有如今这般祥和。地籁风声急,天津云色愁。悠然万顷满,俄而百川浮。还似金堤溢,翻如碧海流。雨季洪水泛滥的鄞西平原与其相比有过之而不不急,洪水不停,潮水汹涌,百姓深受水患之苦,流离失所,直到某位官员的到来,这种状况才被改变。他就是王元暐。
王元暐,山东琅琊人,史书记载甚少,甚至在《新唐书·地理志》上还错误记载了他的信息,一个被史书淡忘并被弄错的人物,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淑世者,心怀天下,济世救人。
在风雨飘摇的晚唐时代,六品县令王元暐面对这一片大海面目忧苦,便决定首要任务就是治理水利,立即着手建堰。可是他翻遍前代的地理志,却没有一丝线索可以帮助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利用木鹅遇到低平地势就停下的原理找到了最理想的建堰地址,然后采石、修筑,然后国泰民安。几个字说清楚的过程中包含着的是僧侣的血肉、王官员的白头、百姓的期待与惆怅。
原来王元暐在建造过程中木桩总是打不下去,这时来了一个僧侣说建堰木桩没有打定是因为没有感动河神,为了建堰成功,他愿意用身体作桩基,让堰体建在自己身上,于是建堰过程中最悲壮的一幕出现了,另外九个民工被僧侣感动,愿意一同赴死。这也许只是一个传说,但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在科学工具落后的年代,人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十兄弟也只是个概数,反映的是它山堰建造的艰辛写照。
就在我们到了它山堰没多久,就开始下起了小雨。我们跑进遗徳庙中躲雨,庙里祭拜着王元暐和十兄弟。我站在门旁向远山、向它山堰看去,云雾缭绕之中仿佛看见那年王元暐拜谢十兄弟自我牺牲时的场景,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不变的是他们眼中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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