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然诗选:
《》想和你在爱琴海看落日
是的,就是这样
把你的左手搂在我的腰上
你知道我愿意将最满意的给你
手指对骨骼的挤压,和海浪的拍击
多么一致。在爱琴海
你是现实。也是虚拟
海面上空翻滚的云,生命中曾压抑的激情
像土耳其葡萄累积的酒精度
需要在某个时刻炸裂
相爱,相恨
再灰飞烟灭。原谅我,一边爱你
一边放弃你
鲸鱼在落日的玫瑰金中跃起
又沉进深海漩涡的黑洞
那失重的快乐啊,是我与生俱来的
孤独
《》杨保罗的讲述
已经过了台北,公路两旁
的槟榔树下,日光
在丛林和水草中游动。穿过
低矮错落的防震楼,大巴车平稳地
向台南驶去。“给老爷太太们
请安”。杨导游还在继续他,准确说
是他的母亲的回忆:1948年
在“大撤退”潮中作为
一位国民党上尉军官的姨太太
她和丈夫一起,在福建一个码头
登上了开往台湾的船——
在我们常见的电影中,她至少是
情感的胜利者。不是吗?
她取代了大太太。
而她未来的儿子,此时正大声地
告诉我们接下来的事情。
是的,她和他待在一起
但现在,限乘750人的船
铁板一样竖立着两千多个
在密不透风的对峙中
不分男女弱孺,肉紧贴着肉
人们站着呕吐。
站着哭骂。站着
咽气。十几个风雨颠沛的昼夜
她一路上耳听死去的人被
扔进海中。那沉重的
“扑通”声。是动物的
求生本能,使这个刚踏进婚姻的旧式女人
挣扎着,在脚下一片排泄物的汪洋
不,是从一场战争中
活下来。像沧海中的一粒砂。
《》唯有黑暗使灵魂溢出
我常常羞于说出一些事物,比如
一个神秘的梦境。或某个词汇
当我看到一个鼠目寸光的人在大面积地
解构一个伟人的时候
我背负的羞愧,压弯了我的腰身
因为疼痛,才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而快乐是轻的,风一吹就散了
在我的时代,白昼有多少明亮与喧嚣
它的尸体就有多少黑暗与寂静
当白昼像巨大的追光显露出万千面具
《》过达达尼尔海峡
迎着冬日冷风伫立船头的
除了我,还有成群的海鸥
浪头和邮轮一起轰鸣。那巨大的
海洋的胸腔,容纳人类懦弱,狂妄
战争和贪欲的迷途
前方是伊斯坦布尔,是欧洲。身后
地理上的亚洲,我出生的国度
而向上奔涌的,是海面下的亡魂
他们沉重的呼啸,鸥鸟可以听懂
《》窗外
“当我饥饿,上帝会递来记忆的饼干”
她平静地在我对面坐下来
左手将滑下来的一缕染过的棕发
重新抚到耳后。右手
将桌上的卡布其诺轻轻朝里推了推
“我已经51岁了”。当我试图用目光
从她轮廓美丽的脸庞上
丈量出岁月。她坦然地说
“太可怕了!这现代的保养技术”
我用微笑掩饰住暗暗的意外
——她看起来只是个少妇
窗外,细雨冲刷掉我们来时的脚印
少女工人、黑胶、留声机、小三
唱片社女掌门
我想起那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是的,我比先生年龄小很多
但他很爱我
但也有一些时候,比如
生意上出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他会拿我出气。”
“他揪住我的头发往墙上撞
他甚至把我绑起来打
你吃惊我为什么不反抗?
不,我能够理解他
甘心做他的出气筒。”
女店员用雪白的托盘
送来我的柠檬茶
我们沉默下来
一起望向咖啡馆的
窗外,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
竖起衣领站在那里。
《》暖泉古镇的两位老人
在古镇斑驳的墙角,两位老人
并排坐着,一个抽着烟卷,另一个
守着贩卖杏子干和炒瓜子的推车
他们一言不发,在往来人群的注视下
岁月已将他们打磨成一对默契的齿轮
相互咬合,熟知对方的进退
当他们还年轻的时候
该较量的,已经完成
胸脯肥美的姑娘,打乱的棋局
狡黠,冲撞,性欲
那些赤裸在风中的日子
像被掐灭的烟蒂,燃烧后的
残骸。你走过,默默在心中鞠躬
感谢他们提醒,燃烧着的快乐
一个人的寺院
黄昏与大海如此接近。云幕低垂
闪电将天地缝合
天乐在海浪白色的键盘上
弹奏。琉璃瓦的
金光点燃了整座寺院的寂静
夕阳照亮了佛像。烛泪在芭蕉的气味中
缓缓滴落
穿过空气升起了幽远的梵音
殿堂空旷。尘世随海水退去
我在其中。仿佛置身西天的幻境
在海边的寺院,我心灵的壁垒轰然倒塌
众神无声地立满我身后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我曾经对巨大的水域怀着尖锐的恐惧
大海掀起风暴。无边的引力
仿如罪孽
但其实那只是原始的存在
它容纳生。也容纳死
而今眼见水分在我饱满弹性的肌肤下
流失如我的父母兄长在生活中隐没
已走过的日子
正在汇聚成一小片海
它敞向好的事物。也坦然敞向坏的
作者简介 上传中,请稍候... 施施然施施然,本名袁诗萍,诗人,画家。出版诗画集《走在民国的街道上》(台湾)、诗集《青衣记》、《唯有黑暗使灵魂溢出》、《杮子树》等,部分诗作曾被翻译为英语、瑞典语、韩语、罗马尼亚、哈萨克等语言推介到海外,国画作品多次入选国际国内画展并被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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