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在装修的时候我去过一次。那天恰好家具城的师傅送沙发,家里门虚掩着,所有人都站在客厅看师傅安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人,我一回头,吓了一跳。是一个矮小的大妈。像大多数五十岁左右的家庭妇女,她矮小且胖,梨型身材,齐耳的卷发显得脸更大,人看起来也就更圆。
近邻妈妈回头也看到了她,没等妈妈说话,她先开了口。
“这是把旧房子的沙发搬来了?”
我心里的火腾地被她点起来。沙发是新买的,只是颜色没选好,灰白相间的颜色显出旧物般的光景。妈妈从师傅安装完就不住地说,沙发颜色没选好,整个客厅色调都暗了。
我不住地安慰:“没事,我看挺好,简单有格调。”可妈妈的神情还是恹恹地,不大高兴。
大妈不适时地出现和那句不冷不热的话,让妈妈对沙发的不满意更上一层楼。
我别过头,没理阿姨,倒是妈妈跟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近邻后来我又来过新房几次,渐渐地知道大妈住在我家对门,刚退休没多久,只有一个女儿,在北京工作,外孙留在她这养着。
我还是不大愿意跟她说话,一看到她就想起她那句不凉不热的话。有时楼道里遇到了,就低低地说一声阿姨好,再无他话。
寒假回家第一天就有人急急地敲门,开了门,是大妈。她手里端着新出锅还冒着热气的豆包。看到我,满脸的笑。
“闺女回来了,小闺女真好看呀,姨新做的豆包,快尝尝。”说完把一盘豆包塞给我,转身回了家。我楞楞地杵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
妈妈听到声音出来的时候,豆包已经在我手上。妈妈说,搬来新家的第一天,阿姨就送来了一大盘饺子,她说想着搬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定没来得及吃饭,她就顺手多包了几个饺子,让妈妈尝尝她的手艺。
我一脸不相信,现在还有这么关心邻居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大妈送来过刚化开的柿子,刚出锅的炸糕和正宗的蓝旗黄油。妈妈也紧着把酱牛肉、奶豆腐送过去。
年三十那天,妈妈把收好的垃圾放在门口,让我下楼记得带下去。我出门着急,想起来垃圾的时候已经跑到一楼了。家乡的风俗讲究垃圾不能留到初一。我正想着返到楼上拿,大妈从楼上下来,一手拎着一个垃圾袋,一个是她家的,一个是我家的。我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谢,大妈摆摆手,笑着把垃圾扔掉。
年初一,妈妈要我和哥哥去大妈家里问个好。她开门看到是我俩,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屋,又是倒茶又是给我剥糖。我突然觉得其实她没那么胖,是我在内心无意识地丑化了她。她笑起来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看。
近邻诺诺爸妈走的那天,诺诺撕心裂肺地哭。大妈又急急地敲门。进门后,她不住地问孩子怎么哭的这么凶。我心里暗想,多半是诺诺哭声太大,吵了大妈休息,但她又不便直说,只好过来问问。
没多久,她又急急地敲门,送来安抚奶嘴。她一边陪着妈妈哄诺诺一边掉眼泪,说看到诺诺就想起她的小外孙刚离开妈妈的时候。
大妈走后我一直在反思我自己。最初,我讨厌大妈无心的一句话。后来,我怀疑她的热心是三天半的热络。我把她每一次善意的付出曲解,我以为世人都同我般冰凉才算正常。
近邻远亲不如近邻,大妈的热络能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小时候,想起胡同里哄我玩儿的慈祥的老奶奶。我以为一道道防盗门能把人的心也隔开,但大妈一次次急促的敲门声却好像能敲开我心里的一角。她好像让我感觉到人和人之间最质朴,最淳厚的情谊。温暖像那些她送来的热腾腾的食物,顺着食道落在胃中,然后散开在胸膛里。
近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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