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日暮西斜，落日的残阳挂在远处的楼宇上。林阳站在天桥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极目眺望，却找不到他的女孩。

一缕斜阳透过远处楼宇的缝隙，照射过来。

他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直到华灯初上他才转身下了天桥。

回到家中，看到母亲梁华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听到开门声，她起身道：“今天怎么这么晚？锅里还有饭，我去给你盛。”

“不用了，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你看你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她边说边向厨房走去，“前天你李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你抽空去见一面。”

“不用了，现在还早。”他揉了揉眉心疲惫的说道。

“早什么早，你都三十了还早，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再说吧。”他说完，抬脚向卧室走去，没有理会母亲在身后喊他吃饭的声音。

他坐在桌前，拿出抽屉里的相册，照片中的女孩容颜清丽，笑靥如花，墨色的发丝随风飞扬。

记得那年他刚上大一，独自坐在教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窗外走过一女孩；乌黑的长发如锦缎般披散在身后，远处的斜阳落在她的身上，给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听书你是学霸，请教你一个问题。”

他抬头看到女孩不知何时走进了教室，手里拿着一张试卷，眼神晶亮的望着他。

他接过试卷，很简单的一道题，他给她讲了三四遍，她才勉强弄懂。

然后她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包鲜奶，“哈哈，学霸辛苦了，喝包鲜奶润润喉。”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一包鲜奶塞到他的手中。

那天就像是打开他们之间缘分的钥匙，他在校园里总是会看到她的身影。

选修课的课堂上，校园的林荫小道里，拥挤的食堂中，还有操场的篮球场上。女孩窈窕的身影总是让他无法忽视。

这天他坐在校园操场的草坪上，看到女孩远远地向他走来，他起身看着她胸口的学生证发呆。

女孩后退一步，“看什么呢你？”

“你叫岳晴。”

女孩低头看了一眼学生证，道“是的。”

“你去哪里？”

“那边有篮球比赛，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对篮球比赛没有兴趣，可是女孩眼神晶亮的望着他，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与她一起坐在观看台上，看着一群人追逐着一个球，在场上跑来跑去。

看着她为下面的人加油打气，声嘶力竭的像个小疯子，他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

“运动的人最帅。”她回头说了一句。

为着她的一句话，他挤出自己看书的时间，在球场上与人练球。

其实高中以前他也经常与人一起打球，高中以后就打的少了。

练了几场，找到了感觉，他还是那个在球场上逐风的少年。

一场球赛下来，他抱着篮球，看着女孩为他鼓掌欢呼，他居然比自己考了全校第一还开心。

这天他与她在林荫小道上慢慢走着，微风和缓，让他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想若是能这样与她走一辈子多好。

于是他鼓起勇气对她说：“做我女朋友好吗？”

女孩漆黑的眸子望着他，身后发丝随风飞扬。他有一些紧张，手心里不自觉的出了一层薄汗，直到他听到女孩轻轻的说了一句“好。”

如天籁般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内心雀跃。

他抬手抚上她的发，如绸缎般的发丝在他掌心流淌。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可是变故来的那么突然，一夜之间，她从他的世界消失，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暴雨滂沱，浇不熄他心中的怒火。

他冒着这滂沱的大雨找遍了整个城市，终是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跌坐在雨里，最后被室友背回了寝室。

时间一晃，十年已过。

照片中的女孩依然笑靥如花，可是佳人也再难觅其踪迹。

这时敲门声想起，梁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林阳，你出来先吃点东西，饭我都给你盛好了。”

他收起照片，重新放回抽屉里。起身打开房门，与梁华一起来到餐厅。

梁华一边吃饭，一边不停的唠叨着：“这是你李阿姨介绍的，女孩特别漂亮，还是名校毕业，明天你好歹去见一见。”

他无奈，只好含糊着应了一声。

夜色深沉，低垂的天幕没有一颗星子。

第二天，他开着汽车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上，他想着与岳晴的点点滴滴，她走了十年，他也等了她十年。

别人在这十年里早已完成学业，成家立业。

而他却在这无望的十年里，开始了他漫长的等待，却不知佳人何时才能归来？

身后的风景一闪而过，猛然间看到旁边的公共汽车上，女孩额头抵着车窗，闭着眼假寐，身后的长发柔软的伏在肩膀上。

他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如一匹孤狼盯伺着自己的猎物。

不觉间脚下用力踩住了油门，猛然撞在了公共汽车上，破碎的车窗玻璃迎头砸来，他睁开眼想再看一眼他的女孩，却见眼前人影晃动，他的世界只剩一片苍茫的白。

城市的霓虹在黑夜里闪烁，给这个世界装点出斑斓的色彩。

“岳晴…岳晴……”他喃喃低语着，猛然起身，却撞入一双充满担忧的漂亮杏眸。

他看着她，良久以后，他阖落眼眸。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毫无温度，“你怎么在这里？”

“你……”越晴顿了顿，接着道：“你还好吗？”

“哼……”他自嘲一笑，“死不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冷漠的道：“出去。”

“林阳…”

“我让你出去，你听不到吗？”

岳晴站在那里没有动，林阳不耐烦的拔下吊瓶的针头，“你不走，我走。”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你别动，我走…我走。”岳晴说着，隐隐带了点哭腔，她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医院的长廊在这深夜里格外的静寂，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五指插入发间。

回忆在这一刻变得悠长。

十年前，她家中破产，母亲无奈，想把她送出国。

最后一刻她跑到学校，想让林阳与她一起走。她还未来得及说出缘由，林阳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阴鸷，“你来干什么？”

“我……”

“你走，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

天边惊雷阵阵，炸的她心神俱裂。

通红着眼眶紧紧的盯着他，所有的情愁哀思，化作了一滴滴泪水滚滚而下。

她转身跑进了风雨里，被母亲连夜送出国。

“为什么要走？”

她抬头，看到林阳身着病号服，头顶还裹着纱布，使他苍白的脸色越加阴鸷。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我说的是十年前。”

十年前，她突兀笑了起来，笑容凄惶。

“十年前不也是你让我走的吗！”

“我…”他想起那个雨夜，她伏在别人怀里，状似亲密。

他站在宿舍楼下，看着岳晴走来，心里一股没来由的愤怒倾泻而出。

他咆哮着说出那句，“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神情冷漠，心，却在滴血。

他看着女孩冲入雨里，身影在雨幕的遮掩下，很快便消失不见。等他反应过来时，全世界的翻找，却再也找不到他的女孩。

他怨恨她抛下他一个人，却也无时无刻都在希望着，她有一天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拉开房门，看到岳晴坐在走廊的长椅下，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使她的身影看起来更显孤寂。

“户口本带了吗？”

“什么？”

“我不想有一天你再次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所以户口本带了吗？我们去领个证。”

岳晴呆呆地看着他，不自觉的把包里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护照，一并拿了出来。

林阳盯着她的证件看了一眼，拉着她向外走去，“我们去民政局。”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

“一点小伤，无碍。”

夜风微凉，他们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民政局开门。

岳晴看着手里的小红本本，心里有一些懵。

她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这样嫁出去了？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你为何……”她踌躇着，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近十年的问题。

林阳看着她，沉默许久，“那天我在宿舍楼下看到你伏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岳晴回忆着那个无助的夜晚，她本是要去学校找他，可是却被追债的人绑架，是那个男生救了她，并把她送回宿舍。

她本是恨着他的。

可是，当时过境迁，她再次回到这熟悉的城市。她没想到，再次看到他，居然是他满脸鲜血的趴在方向盘上。

过去的美好在她脑海里喷涌而出，所有的怨恨在一刹那间全部散尽。她只想他好好的、好好的。

“你还爱我吗？”她终于问出了徘徊在她心中近十年的问题。

林阳看着远处的晨光，都市的车水马龙，依然喧闹不休，他们错过了近十年。

他低头看着岳晴柔弱的目光，内心涌起一阵愧疚。“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在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对你发火。我们从头来过，好吗？”

“好。”岳晴嫣然一笑，如夏日的阳光，划破乌云，照亮了他阴霾了近十年的天空。

“走，我们回家。”

当他牵着她的手回到家中时，母亲梁华正在吃早饭，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你去相亲，你居然放人鸽子，还彻夜不归，你……”猛然看到他身后的岳晴，然后她回头道：“她是谁？”

“你儿媳妇。”

“你……你不是没有去相亲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了儿媳妇啦，开心不。”

“开心，开心。”她看着岳晴，喜极而泣，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