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认识小C是在一个闷热的秋天,那时的我刚刚坐完月子去上班,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隔档里思索着该怎么兼顾家庭和工作。
一个壮硕的披发女人趴在了我面前的隔档台上:“你是小D吧?”
“哦,是的,你是?”
“我是小C,在老厂区上班,也做技术。听张总常提起你。”
……
现在是2019年9月,我依稀记得当时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只是那是在2009年,时间过得真快,竟然已经过去了10年!
想到这些,竟然有万千莫名情绪涌上心头,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十年,我和小C从无话不谈到相互帮助再到彼此猜忌到渐行渐远,再到昨天,我退了她的微信群、删了她的微信、QQ。只留着那个电话号码,只因我记不住那些数字,怕她打过来给接了,也方便我挂断或者视而不见。
都说职场中交不到真正的朋友,况且那时我们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是不管什么事都有例外,不是吗?
我和小C 就是这样的。虽然办公室人员不算少,男男女女算下来8、9个,我们认识的也比他们晚,但是那又怎样?谁都没有我们那么亲密无间。
她会在忽然来新厂的途中给我提来一份我最喜欢的油泼面,而且恰恰就在即将吃午饭前;她会在我和同事有歧义争执的时候默默地坐在我的旁边,必要时提供一些论据论点;她会在老板涨工资前给我通风报信,以便我们共同行动,争取多拿一点钱……嗯,那时的我们好像小学时代的女生,又堪比男女热恋。
2.
在私企工作压力是很大的,加上我们那个小地方的人也没有法律观念,就常常看到老板隔三差五地开除员工,吃了亏的人经常和老板撕破脸,再愤愤离去而终不了了之。弄得我们都胆惊心颤。
思虑再三,我们决定先下手为强,很快我就联系了一家同类企业,在经过严格的应聘流程后,我被通知可以去那家单位上班,工资初定是2500元,当时我在这家也只是1800元。
得到消息的我首先把这个喜讯给好友小C分享,小C不愧是好朋友,竟然比我还开心,并且自告奋勇地承诺帮我打听下那家公司的详情,当然,做好保密工作是第一的。
再和小C 相见时,她竟带来了令我忐忑的消息。
原来小C的师傅曾在那家公司就职过,了解很多情况。其实我们公司和那家公司师出同门。老板本来就是一家国营单位下的一个分公司的,我们老板曾是车间主任,那家老板是厂长。
只因他们单位后来放弃了这个产品,他们两人就分别出来拉人开工单干了起来,现在都做大了规模,也成了竞争对手,他们的同事有很多也是这家干干,那家做做,很多人都认识。
根据小C的秘密情报,我得知那家老板脾气不好,经常开口骂人,更有甚者,情绪激动时还会上脚踢人。这可把我吓了一跳,我以前一直是在国营单位工作,外面的事还真不知道。
我想,要是被人家踢上一脚那尊严何在?我们这家单位虽说压力大,但是老板还是很器重我的,而且表面说话也都很客气,要说开除的话其实是有些杞人忧天。说老实话,我主要还是觉得工资太低。
这么一琢磨,就陷入了纠结,说来也是奇怪,我们的老板就在当天中午,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到了一间小黑屋里,她告诉我,知道我要去“那家公司了”,我非常惊讶她是如何得知的,而且她还很忌讳地称我将要去的公司为“那家公司”。
我因为身还在曹营,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感觉有些理亏,除了震惊老板神通广大外,也不好多说什么。随即我见证了我们老板历史上,也是后来多年都不曾见过的最有魄力的一面,她当即掏出6百块钱给我,说是给我的产假补贴,再承诺工资涨到2500元,并且还言辞灼灼地告诉我“那家单位确实不好,她真心为我着想”。
我傻傻地被踏踏实实征服了,我曾怀疑老板怎么会得知这么准确的内幕,但是因为自己确实有些理亏,也是受益者,最重要的是无从查起。我决定安心呆了下来,最重要的是,还能和朋友在一起。
当然,我的秘密离职未遂也引发了公司的一次工资调整。出于友谊,我把自己的真实工资告诉了小C,小C后来也如愿以偿地争取到了自己的理想薪资。
3.
但是生活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的。
半年后的一天,小C 坦诚地告诉我,她要走了,因为之前她曾投过简历,现在有一家知名的单位要她去,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今生最后一次入职好单位的机会。“过了35岁就没人要了,这家单位福利待遇很好,最重要的是离家近。”小C 坚定地对我说。作为好朋友,我除了深深地不舍外,就只有真诚地祝福。
去了好单位的小C很快就传来了令人艳羡的好消息,工资比这边能多拿1千,而且隔三差五地去参加厂外培训,旅游。我常常感慨,小C 真是好运气。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像平常一样接到了小C的电话。意外的是,电话那头的她却泣不成声,原来,小C的父亲肺癌晚期,已经治疗了一段时间,但是情况不容乐观。此后很长时间,我成了小C随时随地可以倾诉的安慰师。几个月后,小C的爸爸还是去了。
人生处处有风险,小C的单位最终还是没有好几年。偏偏那两年,小C家的事情特别多,她常常找我借钱,从最初地2K,到后来地5K、7K,我都是偷偷瞒着老公,借给小C,因为在老公眼里,熟人不要和钱打交道,那样迟早表面的关系也会被毁。但是我深信,好朋友就是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我可不想让世俗的观念打败我们纯洁的友谊。
小C的借款每次都是如约归还,每次确认我在线后,她就微信发来一个转账信息,只是我每次点击完收钱后,老是愣愣地盯着那个红色收款条后的空白处老半天,我以为小D紧接着会发来两个字“谢谢”,但是没有,最初的时候,我想着是不是她身边刚好有事打了个岔,耽搁了,我就放下手机,一会去看一下,可是,我最终都没能等到那两个字。
也许是她觉得我们的关系那么铁,没必要呢,我默默地告诉自己。
2016年,我在同学的极力鼓动下,也想做直销,我买了很多产品来体验,并学习了很多课程,三个月后,我决定小试牛刀,我的第一个宣传对象当然是我最铁的闺蜜小C。
小C听说我找了个兼职最初也很兴奋,但是一听要买产品,就没了下文,打电话,发信息,都是联系不上,我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失望至极的我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首小诗,表达了失去朋友的伤痛。接下来的两天,小C每天以十几个电话的频率给我打过来,并不间断地发微信。我一直都没接,我心想,这又是何必呢?
不过,我终于还是接了电话,我有些好奇,想听她怎么说。
我告诉小C,我的手机出了故障,拿去修理,现在刚刚拿回来。随即问她几时支持我做直销,小C倒是明朗地告诉我:“我老公说那是传销。”“哦,那你觉得呢?”我早有预料。“我觉得你那个不保险……”
挂断电话,我心里嘀咕开了:觉得那是传销也应该劝劝我?难道朋友就是这样,看到她陷入泥潭而尽快抽身离开,连个提醒也没有?我苦笑一声:我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好幼稚啊,没听见同事常常调侃“朋友就是拿来被出卖的!”
但是我还是不信奉他们的名言。我在心里仔细分析了这件事情后,觉得以前花的买产品的钱算是给自己置办东西了,做直销这件事情还确实不适合我。
经过反复地考虑后,我觉定把前嫌撇在一边,我原谅了小C,毕竟那时,我们交往了有整7年,我不想把一份经营了这么久的友情毁于一旦。
过了一段时间,我有一点事,想跟她借点钱,小C最初告诉我,她现在没钱。我有些失望地挂断电话,心想,她本来就困难呀,不就成天管我借钱嘛。
谁知过了几分钟,我的手机响了,小C打来电话,说她跟老公要了钱,现在就转给我,挂断电话,我打开微信,看到了小C转来的钱。
还钱的时候,我特地给小C说了句“谢谢你啦!”
“没事。”小D也说的风轻云淡。
4.
去年夏天,公司放高温假了,我兴奋地给小C发微信“我们一起带孩子去旅游吧。”
“我现在带妈妈和孩子就在大连旅游呢。”过了半天,小给我发来了一句。
我想起半年前就和小C一起去看海的约定,心中万千失落,彼时,小C还欠着我2K元。
我还记得小C最后一次跟我借钱是半年钱,那时她因意外摔断了胳膊,要动手术跟我借了5K,再次还钱时,我又盯着那个红色的小框,心里失落半天。
7月中旬到了,小C又一次发来了她的半年总结让我帮忙修改,我像以前一样帮她重新整理了一遍发了过去。和以前一样,发过去之后就没了下文。
一星期前,小C又发来两张图纸,要我帮忙画出了,恰巧那几天比较忙,但是看着那些图也不难,而且小C 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我就利用午休时间帮她搞定了。
我先截了个图片传过去,小C秒回信息,“可以,发过来。”
但是图纸传过去后,又是没了下文。
“我转换成了低版本,你看看,能打开不?”我问道。
“打开看看,怎么样?粗糙度标的有点大,我这边调不好。”
看她没回复,过了一会儿,我又提醒到。
没有回音。
我觉得我那天肯定有病,隔一会就看一次手机,等着她的回复。
我想看到:“嗯,有点问题,我自己改就成”,或者:“可以,能用。”最好就是“谢谢你了,帮我大忙了!”
但是很遗憾,我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看到。
我有些冲动地发过去一条:“怎么样嘛?到底能不能用,也不回句话?”
“可以,好了。”这次倒是秒回。
我气恼地翻着我和小C的聊天记录,竟然大都千篇一律地她借我钱,还钱;借钱,再还钱……而每次,我都在这边,痴痴地等着她的那句从未出现的“谢谢”。
我和小C只是平凡人,不会产生伟大的超越世俗的友谊。譬如马克思和恩格斯,俞伯牙和钟子期。而我还一味固执地以为,我们是超越世俗的一对,我是多么傻。
我心中一个地方一阵阵撕裂地痛,其实,在16的那一天,我们就该分头走。这么一纠结,算下来又过去了3年。
当情不在时,就该让它尽快烟消云散。
10年,占据我生命长河的时间已不短,此刻回想,留给我的尽是满腹的幽怨与疲倦,苦大于甜。
我的手点开了小C的微信,点击右上角那三个小黑点,出现了一串命令行,我决断地点击“删除”。随后,我又删了她的QQ,退出了小C的微商群。
(同事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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